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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些将与太白酒肆签的契书拿出来。”坐在一旁的郑二太爷呵斥了一声,他见郑香盈便没有什么好脸色,见她银子赚得轻巧更是心中不忿,一个黄毛丫头也想学着做买卖,自己非得让她知难而退才行,否则成日想着到外头晃荡,免不得会堕了郑氏的名声。“族里不传你过来你便躲在田庄里不出来,现儿又在此处矢口否认赚了银子,你分明是故意拖着不想缴银子到族里罢了!”
郑香盈本来是心甘情愿想要上缴银子的,听着郑二太爷这般说,心中十分郁闷,难道他们就这样平白无故定了她的罪过不成?瞧着郑二太爷的尖嘴猴腮,郑香盈淡淡道:“二伯祖父,香盈不知道找我是问这件事儿,没将那契书带在身上,只不过香盈愿意据实回答,这酒乃是十两银子一坛卖到太白酒肆的,一共卖了两百坛,刨去成本,约莫赚了五百两银子左右。各位长辈算算,按着族里的规矩,香盈该交多少银子?”
其实她算着至少也该赚了一千两,可她还是有自己的小算盘,唯恐几位长辈狮子大开口,将这利润降了一半,想着也不会引起他们的垂涎。
几位郑氏太爷相互看了看,在郑香盈来之前,几人便已经商议好,准备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郑香盈继续这样胡闹了,到时候说出去实在难听,郑氏七房的老爷夫人才撒手去了,他们才十岁的女儿竟然便打发丫鬟到外头去卖酒,旁人听了会怎么想?郑氏的脸面往哪里搁?
“这样罢,你把五百两银子都交上来,以后便不要再做行商之事了,这事情咱们就此揭过,不再提起了。”郑二太爷努力装出笑脸来望向郑香盈,缓缓说道:“族里有银子养着你,不用你去做这些事情。”
郑香盈大为惊诧,凭什么要她将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银子都交了出去?这郑家难道变成了共产社会了不成?“二伯祖父,郑氏竟是这样的规矩?我可不相信旁的人做买卖都须得将所有赚的银子都上交,那个骆记成衣铺子,不是二伯祖母的产业也是租了她的铺面,我想着这么多年来她该一两银子都没有上交过罢?”
没想到郑香盈竟然将一盆水不动声色的挡了回来,还把自己全身上下泼了个透湿,郑二太爷气得满面通红,恶狠狠的盯着郑香盈道:“骆记成衣铺子,与我们二房没有半点关系,你还是先把赚的银子交上来再说,否则以后你也不必到族里领这红利银子了。”
郑老夫人在一旁也附和着郑二太爷的话,不住摇头:“香盈丫头,不要不识好,年纪轻轻的,总归要受教!一个大家小姐去经商,说出去甚是丢脸,快些将这五百两银子都拿出来罢,现在族里头每年的红利都在增加,比你做买卖可强得多!你还有六七年出阁,少说还能在族里分到七八千两银子,莫要因小失大!”
旁边几个郑氏太爷也纷纷七嘴八舌的劝着郑香盈,大堂里边嗡嗡的一片,大家的意思都是郑香盈该将银子悉数交到族里,以后便不必再做买卖了,每年拿着族里发的红利安安心心过日子便是:“你父母亲虽然都不在了,可你出阁的时候,公中补贴的一万两陪嫁银子还是会一分不少的给你,这样还不比你做买卖要强?”
若是换成了别的小姐,肯定会欢喜的同意,可她是郑香盈,不是那依附着旁人才能生存的菟丝花,如何肯答应这条件?郑香盈笑道:“多谢各位长辈关心,香盈还是觉得自食其力没有什么不好,每次做完买卖,香盈都会主动按着规矩将银子上交,这样可好?”
“你真真是执迷不悟!”郑大太爷见郑香盈十分固执,心中的怒气不由得又隐隐的往脑门顶上冲:“你若是想继续做买卖,那便每次都将所赚的银子悉数都交到族里来,否则你便别想再要年终来族里分银子!”
郑香盈非常灵敏,马上抓住了郑大太爷话里的漏洞:“若是我不要族里的年终红利,那便可以继续做买卖,或赚或亏,与族里无关?”
郑大太爷瞧着郑香盈冷笑道:“你以为你还能次次赚钱不成?那两百坛这次能赚五百,下回不一定能赚到这么多,况且酿酒也不是一两日便能好的,你别将做买卖看得如此简单!族里本来从来没这特例,但瞧在你过世的爹娘面子上,我便答允了你,以后你休想再到族里来分银子!”
郑香盈站在那里瞪眼望着郑大太爷,一言不发,众人都以为她胆怯了想要反悔,心中正高兴,没想到郑香盈行了一礼,声音清脆:“还请大伯祖父写张字条给我,以后也好做依据。”
郑大太爷起得手发抖:“快些拿笔墨过来!”
第四十六章梅花林中香自来
郑大太爷写字的时候,手都有些发抖,他觑了气定神闲站在一旁的郑香盈,心中的怒气怎么也没办法停歇下来,信诚怎么便教出了这样一个女儿,众多长辈如此关心她,可她却全然不受教,还真以为自己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不成?
也罢,等她吃了几次亏,便知道一意孤行的害处,到时候走投无路才知道没有族里帮忙无法立足。郑大太爷心情略有些沉重,纸上最后一个字写得有些笔画零乱,那一捺拖得长长,墨汁点点,淋漓如鬼画桃符。
郑香盈却分外轻松,拿起笔来在两张纸上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将其中一份收了起来:“多谢各位长辈关心体贴,田庄里还有事情,香盈便先去了。”
瞧着郑香盈走得轻快,那鹅黄色的斗篷如蝴蝶翅膀般跟着她的步伐不住的舞动,郑老夫人只觉得气闷,望着郑氏几位太爷,不满意的嘟囔了一声:“你们便这样让她得意了去。”
郑大太爷盯着那不住摇晃的门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非得要一意孤行,便让她先去碰壁,等着她被逼到角落里时,自然会回来找我们,到时候再好好说教她罢。”他站起身来朝几个弟弟点了点头:“咱们到旁边花厅去喝酒议事,盘算下今年红利该如何分配。”
众人应了,随着郑大太爷鱼贯而出,大堂里只剩下郑老夫人。她拧着眉头望了望站在身边的丫鬟道:“邀月,去将十五小姐喊过来,让她陪着我来说说话儿。”
邀月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郑老夫人揉了揉胸口,依旧觉得意气难平,旁边的贴身妈妈笑着说道:“夫人,您和她生什么闲气儿?不过是七房的孤女罢了,您金尊玉贵的,可别为她气坏了身子,眼见着咱们十五小姐要订亲了,这可是大喜事,怎么着也该想着这些好事儿才是。”
提到郑香莲,郑老夫人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影儿:“可不是呢,香莲命好,英国公府都相中了她!还不知道这下聘的事儿进行得怎么样了,也没见老五的信!”照理来说,户部侍郎才正三品的官儿,京城里这官阶的,一抓一大把,英国公府不知为何偏偏瞧中了郑香莲,郑老夫人心中得意,还不是自己孙女生得好模样?个个都说十五小姐生得与她祖母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儿,甚是美貌!
想着欢喜事儿,这心中的闷气才慢慢散了些,郑老夫人将背靠着弹墨靠枕,舒舒服服的闭着眼睛打起了盹儿。这大堂里头温暖如春,感觉不到一丝寒意,郑老夫人不多时便已经有了睡意。
郑香盈回到归真园,就见寿伯与鲁妈妈共撑着一把伞站在田庄门口往外边张望,见马车开了过来,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鲁妈妈欢喜的拿着伞奔了出来,走到郑香盈面前替她撑伞挡着雪:“没什么事儿罢,姑娘?”
“哪能有什么事?”郑香盈笑了笑,从荷包里拿出了郑大太爷写的那张条子:“以后我与族里两清,我不用交钱给他们,年终的时候也不能到族里领红利银子。”
鲁妈妈有几分担心,这次卖了两百坛酒给太白酒肆,还不知道销路如何,若是人家嫌贵,卖不动,自然不会再来买酒,就因着这一次便将自己的后路断了实在有些不妥。鲁妈妈小声说道:“姑娘,若是那陈老板不再来买酒,又如何是好?”
郑香盈朝鲁妈妈微微一笑:“妈妈不用着急,若是这酒以后不好卖,我自然还有旁的法子,自然会让田庄里的日子过得滋润。”她对鲁妈妈酿的酒很有信心,不怕卖不出去,酒这东西是有依赖性的,若是好酒之人,尝了美酒以后自然会念念不忘,即便是再贵,也会舍得花银子来一品芳香。
若那酒真如鲁妈妈所说卖不出去,她也不愁,自己不还有一个园子呢,这些花花草草就是遍地金银,只是看会不会利用它们而已。郑香盈慢慢的往田庄里边走了去,雪地上留下了几行清晰的脚印,回头再张望了下田庄门口,就见寿伯站在那里与禄伯说话,眼睛却殷殷的往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