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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伤口已经长得伤不多了。今天晚上不是有重庆的剧团过来劳军演出吗?听说还是你一手安排的,你怎么溜出来了?”
今天一大早,伤兵医院就人心浮动了,护士和伤员之间互相交头接耳。“大明星苏苔青要来第五战区劳军!就演一个晚上!”“人家大明星冒着危险到前方劳军,一个晚上也不容易啊!”“听说当年在上海,苏苔青跟一个山东来的女明星争过戏,闹得沸沸扬扬的!”“这个苏苔青比那个叫蓝什么的漂亮多了,最后还是苏小姐当了主角,那个片子我看过,是讲花木兰替父从军的。”······
“我怎么想不起来苏苔青小姐长什么样了,她演的电影我怎么一部也没有看过啊?”成才不是一个风花雪月的人,文艺界的人和事他真的有些陌生。
吴哲似乎善解人意地摇摇头,“那会儿,你好像已经进入军界了吧,苏小姐的电影怕也不对你们中央军的味口。”
成才倒是知道苏苔青演的电影大都比较进步,吴哲这话的讽刺意思让他一楞,旋即说道,“噢,那么说倒是对桂系的口味啦!”
成才接得快,吴哲一下子有些失语,两个人之间突然沉默了下来。
呆了一会儿,成才先开口说道,“其实,越是热闹的时候,越是容易寂寞。你看这深山里的月亮多大多圆啊,多少年了,它就这么一直看着世间,人来人往,生生死死,打打杀杀。我刚才站在这儿,想起过去的一位朋友,他说过:山里的黄昏,特别容易让人想起旧事。我看着这个月亮,想起了去年的这个冬天,我们在南京,几十万军队没有保住那座城市,站在船头,船往西开,可是我们的心全都丢在那座石头城里了,破碎不堪的心;我又想起几个月前战死在河南的兄弟们,不知道他们的家人知道讯息了没有?我还在想这些年被我杀死的人,有中国人,有日本人,加起来怕已经不计其数了吧?”
成才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这个黄昏真是让人怀旧,他和吴哲虽是旧识,彼此过去却没有深交,然而,成才却觉得自己在他面前难得地放松下来,竟然不戴面具地吐露心曲。
“有一句宋词,我也忘了谁写的了: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战争年代,每一个的命运都是身不由己的,有许多事情更是个人的力量无法左右的。其实,认识你很久了,一直没有机会多聊聊,在上海的时候,你总是独来独往,除了三多,你也好像谁也不理,感觉你喜欢一个人扛着好多事,即使被压垮了,你也不会跟别人吱声。我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只是我的直觉。其实,今天晚上,咱们站在这儿,聊聊天,挺好的,明天,可能就会有新的战事,明年的这个时候,不知道咱们还能不能看到这个月亮?”
吴哲的话,让成才抬起眼认真地看着他,眼前的吴哲早已褪尽了当年上海滩那个大学生的锋芒外露,变得成熟而理智。想起上海滩的往事,成才轻轻地笑了,“吴哲,你的口才越来越好啦!还记得几年前在上海吗,那一天我正生病,你到我屋里来,看到我情绪不高,跟我念了一段罗隆基教授的文章,念得我立刻热血奔涌情绪高涨;今天,又来一句宋词,山月不知心里事,说的好啊,所以,再多愁善感的话,月亮恐怕就要笑话我啦。正好,提前跟你说声再见吧!”
“怎么,你伤还没有完全好啊,而且,李长官特别欣赏你,已经跟重庆方面要求把你留在第五战区司令部了!”成才的告别让吴哲有些惊诧。
“刚刚接到的命令,让我立即去重庆找军事委员会参谋长何应钦报到。”成才的回答并没有显出一丝兴奋,离开仍在血战胶着的第五战区,从他个人来讲并不情愿。去重庆,唯一提神的事情是可以再次见到铁路,再次和组织取得联系。
“应该是很要紧的任务,不然不会让带伤就上路的,一路多小心!”吴哲觉得这个坦诚的成才跟上海的那个军械工程师成才,跟南京中央军校训练班的那个狙击教官成才都有些不一样,不那么孤傲了,不那么冷酷了,多了些伤感,多了些沧桑,但是却更像朋友一样亲近了。从军年数不多,吴哲文人之身跻身政治部这样的部门,见识的大大小小的军官不少,有的军人杀戮多了之后,人心便麻木残忍了,而有的军人经历生死之后,却越发悲天悯人起来。
“谢谢你,吴哲,在上海咱们没能成为朋友,不过,很高兴在战火纷飞的第五战区认识一个新朋友。放心吧,明年这个时候,或者说几年之后的这个时候,咱们还会在一起看月亮的,到时候,最好还能看到苏苔青小姐的演出!”成才只是一句玩笑,却不曾想到他的这句预言日后竟能成真。
1938年的冬天的这个月夜特别寒冷,许三多坐在村头的山坡上呆呆地望着天空。寒气袭人,村头游弋的哨兵不停地走来走去,双手边搓边呵气,一个哨兵看着许三多坐的时间长了,冲他喊了一嗓子,“许连长,天太冷,回来吧!”
听声音,这是自己从36师带过来的一个兵,许三多回过头,应了一声,“我一会儿就回来!”
哨兵没有再说话,这些天,许连长天天晚上都要在这个小山坡上坐一会儿,36师跟过来的战士都知道:许连长在想他的两个老乡,一个是36师高国师长的副官成才,他带人从南面突围,很可能已经战死了;一个是一起向北突围的伍六一营长,不过,他在到达这个八路军根据地的第二天,就失踪了,有人说是去延安了,也有人说是跑到胡宗南部队那边去了。
许三多坐了一会儿,单薄的粗布棉衣抵挡不住寒风的侵袭,他不自禁地浑身抖了几下,突然后背一片的凉风突然没了,暖和起来,许三多一转头,一件厚厚的日本军大衣盖在自己身上,独立团的政委史今笑吟吟地站在身后看着自己。“怎么,36师的通讯连天天晚上要到野外练打坐啊?”
许三多脸刷地红了,“对不起,政委,我,我不会打坐,我只是睡不着,一躺下来,就想六一,想在河南死去的弟兄,到这儿坐一会儿,心里就踏实了。”
史今是个清瘦的知识分子模样的人,许三多来的时间不长,听独立团的老战士说,他不但有学问,还是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许三多就佩服有学问又不怕死的人,就像他的成才哥那样的人,所以一下子,心里就把这个史政委放到了重要位置。
“史政委,你说,我们36师的成副官他还能活着吗?我现在才明白,他是骗我的,他往南走,根本就是个绝路,伍六一告诉我,当时他已经受了重伤了,可是我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发现,就丢下他自己突围了!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成叔叮嘱我让我照顾成才哥,可是到了还是他照顾我!”许三多一边说一边止不住地流泪。
“三多,你不是管他叫哥吗,哥哥当然是要照顾弟弟了,你那个成才哥是个好汉啊,你们36师的高师长也是好汉啊!三多啊,看你哭的,好像你那个成才哥真已经死了,万一他命大还活着,你这么哭,多不好啊。”史今说话不快,甚至有慢条斯理的,但是听到人心里却很舒服。
“史政委,成才哥最后分手的时候,跟我说,他和伍六一都是共产党,让我不要告诉其他人,不过,你是共产党的政委,我当然得跟你说。你能告诉我,六一去哪儿了吗?”许三多抹了抹眼泪,认真地看着史今。
史今淡定地笑笑,“总部来电,伍营长去延安了。”
“那他还回来吗?”三多问的有些迫切。
“那得看组织上的安排了。怎么,你那么想他,嗨,在哪儿不都是打鬼子吗?跟谁在一起不都是打鬼子吗?”这话从史今口里这么一说出来,就不由得人不信服,史今一把拉起许三多,两个人并排走向山下的村庄。
延安的这个冬天虽然也很冷,但却充溢着昂扬向上的气氛,高梅生兴致勃勃地站在一列抗大女生的前头,使劲地打着拍子,唱着激越雄壮的校歌,“黄河之滨集合着一群中华民族优秀的子孙,人类解放、救国的责任全靠我们自己来担承。···英勇牺牲,我们的传统,像黄河之水汹涌澎湃,把日寇驱逐于国土之东,向着新社会前进,前进!···”穿着朴素灰布军装的女生们,粗劣肥大的棉军服挡不住青春亮丽的风姿,她们是延安城最美丽的风景,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