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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工事,走过那些乌黑的浓烟,绕过一片片废墟,来到爱城河边灌满那些飘散着血丝的污浊的河水,然后步履蹒跚地往回走。就在雨来刚准备下楼阁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人扔了身上的水罐,爬上铁丝网,要想跑到对面去,只听得两声脆响,那人从铁丝网上摔了下来,掉在地上,他被打死了。
回秦村?回秦村干什么?雨来叹了口气,走下楼阁,问站在一边的米粒。
大家都在离开爱城,我们也走吧,这里没有粮食了。米粒说。
没有粮食?谁说没有粮食?雨来说着,来到秦麻子埋大洋的地方,指了指躺在那儿的两具人的尸体。
人肉?米粒瞪大了眼睛。
就在前不久,秦麻子在取他的大洋的时候,惊诧地发觉他的大洋丢失了许多,愤恨之余,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怀里竟然抱着一个地雷。秦麻子先挖了个深深的坑将大洋埋在下面,然后将地雷埋在上面。这一切当然被雨来看到了眼里。那几天,雨来一直在那个地雷边溜达,想着办法,看怎么再将罐子里的大洋弄出来,他想将罐子里的大洋全部弄走,一个儿也不给秦麻子留下。
米粒自然知道雨来的打算,整日里给吓得寝食难安,一看到雨来在那个地雷边溜达,就腿肚子抽筋。
这一天,雨来想好了办法,他从地雷旁边小心翼翼地打一个通道,下到那个罐子边,却发现那个瓦罐子的口子被一块石板压住了,不留一点缝隙。这怎么办?想来想去,雨来又有了办法,他准备触动那个地雷,如果让地雷将石板炸碎,那些大洋也就完全地暴露出来了。
但是怎么触动那个地雷呢?就在雨来挖空心思想办法的时候,进来了两个兵。一进屋子,他们就开始四处搜寻,搞得到处乒乒乓乓乱想。
这里会有什么?到处一股霉臭,看样子已经好久没人住了。一个说。
走吧走吧,还是到其他的地方找找。另一个说。
咦,这是怎么回事?一个兵招呼另一个兵赶紧过来看,说,你看这里,这里怎么有一个奇怪的老鼠洞啊,而且这片泥土,都还是新鲜的呢。
是啊,该不会是埋的什么东西吧。那个兵走过来一看,兴奋起来。
谁能够说得清楚呢?前两天,不是有一个分队从地下刨出了一大锭黄金么?两个兵开始将四周的废墟清理了一下,露出那片有着新鲜泥土痕迹的地方来,然后扑过去,只听得一声巨响,泥土飞溅,待硝烟散尽,那两个兵血肉模糊地被飞溅起来的泥土掩埋了大半截。
什么人肉?雨来走到那两具尸体前,扒开那些泥土,从他们的身上掏出了两大口袋干粮,还有一些糖果。
这些干粮我不知道他们是从什么地方弄的,但是这些糖果,却是赵记的,我记得这味道。雨来说着,让米粒和他一起将那些东西搬回他们的地下宫殿。
雨来和米粒没有离开爱城。雨来显得很郁闷,除了到那些尸体上去搜索干粮并带回家外,其余时间,他大都呆在他们的地下宫殿里,有时候也爬上那高高的楼阁,去看战火下的爱城。
当战争结束,爱城被黄军统一了时,雨来和米粒已经有了他们的第一个儿子。
那些夺得最后胜利的黄军在爱城人们的沉默中,欢呼着,招展着他们的旗帜,宣扬着他们建设爱城的方针和蓝图。
硝烟散尽的爱城,在阳光下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
宅院依旧清冷,从废墟上生长出的野草和野花在寂静的风中摇摆着。漫步于庭院,雨来感觉到非常孤独,他常常在米粒的呼喊声中才回到家中。
他什么时候回来啊,是不是死了?雨来经常半夜醒来,这样喃喃自语。
你说谁?米粒问。
秦麻子啊。雨来说,他该不会在这场战争中死去了吧。
他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死了吧。米粒嘴巴上这么说,心里却一直希望秦麻子不会再回到他的这个庭院里来,——他最好已经被炸弹炸成了碎片。米粒忧虑着,担心着,她不知道秦麻子回来后,雨来会展现出一种什么样子的疯狂,而且秦麻子又将表现出什么样子的诡秘和凶残。
他是不会轻易死了的。雨来说,早在好久以前,我就听说在对面黄军的阵营里住着一个恶魔,这家伙专门抓老鼠,把老鼠做成菜来卖,赚了很多钱,我就想,这家伙是不是秦麻子,去找了几次,也没找着他。
雨来就像一个养精蓄锐的力士,身体里的力气饱满得让他浑身难受,他急切地想找到秦麻子,然后展开一场淋漓尽致的不留丝毫遗憾的拼搏。在雨来的盼望中,秦麻子终于回来了。
秦麻子已经苍老了,他推开破朽的大门,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个高高的小伙子,那个小伙子拎着皮箱,背着行李,沉重的行李让他气喘吁吁,——他就是那个叫秦天的孩子吧。跟在秦天身后的,是秦麻子花了十个大洋买的妻子,她也老了,花白着头发,一脸的病容,秦麻子的妻子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手里捏着一朵花儿,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到家了,丫丫。秦麻子的妻子说着,将那个小女孩揽到怀里。
秦麻子回到宅院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他埋大洋的地方。在他的儿子秦天的帮忙下,两人将那两具白骨收捡起来,装进一个烂筐子里,扔到外面的一个垃圾堆上,一辆车子过来,铲起那些垃圾,走了。
秦麻子和他的儿子刨开那个土坑,里面的瓦罐子成了一堆碎片,他没有找到一块大洋。
父亲,你找什么?秦天问。
大洋,很多大洋!秦麻子的脸上渗着密密的汗珠。
什么大洋?秦天问。
是我以前埋在这里的,那些大洋。秦麻子一屁股坐在土坑里。
是不是被人拿走了?秦天想起了刚才那两具白骨。
他们已经死了,怎么会,肯定是它们!秦麻子腾地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土。
谁?秦天上前一步,赶紧搀扶住他的父亲。
那些老鼠。秦麻子气咻咻地说道。
老鼠?你说老鼠拿走了那些大洋?秦天以为听错了。
可恶的老鼠,……偷走了我的大洋。秦麻子愤恨得身体开始了颤抖。
老鼠怎么会偷大洋?那怎么可能?秦天说。
你懂个屁!秦麻子一把搡开秦天,气得那身子弓着,活像一只老虾米,他不停地在院子里一边兜着圈子,一边跺脚,嘴里咕哝着,我要把你们都逮起来,烤了吃,烧了吃……
秦麻子并不知道他的大洋会是他的老对手大骨头的儿子雨来偷去了的,也不知道那些大洋会被雨来用来垫窝,更不会知道此刻那只叫雨来的老鼠正躲藏在暗处,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窃笑不已。
秦天以为他的父亲是在说糊涂话,好不容易才让他不再生气,把他安顿下来。
秦麻子原本只是想带着一家人躲藏那些就像是尾随在屁股后面爆炸的炮弹,却不料在某一天中午被一阵猛烈的炮弹炸晕了方向,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他们竟然到了黄军占领的那一边,被密集的炮火和强制的命令阻隔着,再也回不去了。
战争真是个可怕的粉碎机,很多家庭都被这场战争粉碎了,但是秦麻子一家却是不仅没有粉碎,而且还新增了人丁,——他的妻子给他添了一个乖巧的女孩。饥饿总是紧随着战争的,但是秦麻子一家人在这场战火中,却并没有尝到饥饿的味道。每到夜里,秦麻子就出了门,到处去寻找那些老鼠,将他们抓起来装进口袋里,带回他破烂的屋里。因为成天的炮火,那些老鼠早被震得耳不聪,眼不明了,行动迟缓得手到擒来。
秦麻子的妻子和儿子,乃至后来的那个小女儿,并不是以老鼠肉为食,而是把老鼠做成美味的肉食,进行销售。在那个硝烟密布炮火连天的岁月里,肉食成了奢望,因此秦麻子的生意出奇的好。他和他的儿子秦天负责捕杀,他的妻子负责烹调,除了秦麻子自己一日三餐吃老鼠肉外,他的家人都以五谷杂粮为食,尽管老鼠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难得的安定,但是仍然让他的家人感觉到恶心。
战争结束,秦天已经长大成人,并且成了新政府一个部门的办事员。作为黄军的积极支持者和参与者,秦天以极大的热情参与了新政府的组建,新政府也给予了他丰厚的回报,比如给了他许多粮食,这些粮食多得不再需用秦麻子去抓老鼠了,但是秦麻子越来越喜欢自己开创的这个生意了,他甚至带回来了一个新的搭档,一个干瘦的却精力非常旺盛的中年人,并将他培训成了一个优秀的捕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