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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湖去。”
花溅泪不忍扫他之兴,自思这已是最后一段与他共渡的时光,撇下心头酸苦,展颜笑道:“再租一条小的柳叶船,我们慢慢划向那西侧荷花塘中,岂不更有趣?”
平静的湖面,轻漾的湖水。花溅泪望着湖中两人的倒影,暗想,此时同舟共桨,并肩而偎,明日便是天各一方,至死不见,岂不正是镜花水月总堪哀?萧雨飞哪知她心里酸楚,笑道:“语儿,我们来比比,看谁划得快!”花溅泪嫣然笑道:“好!船头向谁偏,谁就输了,晚上要罚酒三杯!”
两人奋力运桨,船向着湖西那片荷塘,疾驰如飞。船头竟是始终不偏不倚。小船箭一般射入了荷花丛中,两人同时住手,齐声哈哈大笑。此时夕阳西下,照着满池碧荷红花。花溅泪摘下一朵白荷,低头轻嗅那花蕊清香,粉面娇蕊,侧对斜阳,雅艳无双。萧雨飞痴痴地瞧着,良久道:“语儿,百花之中,我最喜荷花。你可知为何?”花溅泪道:“我也最喜荷花和梅花。此二花均乃花中君子。”
萧雨飞道:“梅花胜在风骨,这荷花却胜在花叶交融。李商隐诗云,自古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唯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说的就是此意。你看,这满塘荷花荷叶,相互映衬生辉,缺一不可,若单赏荷花或是荷叶,便会风致大减。”他深深地凝视着她,慢慢拥她入怀,低声耳语:“你便似这荷花,我便似这荷叶。必得相互映衬方能生辉,若是分开,便都会憔悴不堪。任他风雨雷电,也须把我们分割不开。”
花溅泪痴痴地看着他,心如刀绞,只能微笑不语。良久,岔开话题:“我为你唱一首采莲曲吧!”萧雨飞道:“好,你起个调,我为你吹箫伴奏。”
箫声渐起,在荷海中回旋,花溅泪手拈碧荷白花,俏立船头,展喉歌道:“扁舟一叶歌一曲,舟行水上歌在喉。碧叶连天花似锦,欸乃归去音尚留——”
夕阳渐沉,夜幕将临。二人方才尽兴而归。当晚,可人吩咐船家,不必靠岸,就在湖上随意游荡。船家道:“这两日天气闷热无比,必是大雨将至,虽是十五之夜,恐怕也难看到满月。”萧雨飞道:“不能赏月,能画船听雨眠,也是不错。”船家笑道:“公子竟有如此雅兴,小老儿自当听命。”
萧雨飞与花溅泪在舱中窗前坐下,行令小酌。正在兴头上,萧雨飞忽地想起一事,道:“语儿,可情怎样?”花溅泪道:“她已安定下来。只是她也确实不知谢谨蜂的真实身份。但她言道,聚雄山庄应该距苏州不过百多里路程。临行前,谢谨蜂要胁过她,若是她敢透露半点消息,他便杀了她的孩子。所以她不敢说得太多。”
萧雨飞道:“虎毒不食子,他不可能杀自己的儿子。可情不必如此害怕。”花溅泪道:“我也是如此说。但可情说,我们都不了解谢谨蜂,只有她知道,他究竟有多么心狠手辣。何况,谢谨蜂姬妾成群,这个孩子,并非他第一个儿子,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在他眼中,这个孩子的生命,无足轻重。”
萧雨飞变色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等灭绝人性之人?”花溅泪道:“凡能成大事者,必有异于常人之处。所以聚雄会才能崛起得如此之快。看来聚雄会的图谋,绝非仅仅是称霸武林,而是有了易姓江山的野心。与这宏伟大志相比,一个孩子的命的确也算不了什么。古往今来,为了夺取天下,父子兄弟骨肉相残之事,举不胜举。”萧雨飞恨声道:“总有一天,我要生擒这厮,揭开他的真面目,看看他究竟是怎样一个冷酷无情,阴险狡诈之人。”
夜色渐浓。果是黑云密布,狂风渐起,再无机会得赏明月。风过湖面,漾起半尺高的波浪,画舱轻晃,烛光跳跃。花溅泪道:“时间不早了,快二更了。我给你换了药,早些歇息吧!”萧雨飞笑道:“我最喜欢你给我换药了,你的小手又柔又暖,抚过我的肌肤,那滋味真是妙不可言。”
花溅泪微笑不语,给他换好药,再帮他扣好衣衫,为他盖好薄毯。萧雨飞拉住她手,叫她俯下身来,在她耳边低语道:“我只希望,这伤永远也不要好了,这样,你就可以天天给我换药了。”花溅泪勉强一笑挣开手,嗔道:“又在说混话了!你再如此轻薄,我可不理你了。”萧雨飞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笑道:“岂敢,岂敢!”花溅泪往他床前香炉中加了一把香料,这才吹灭了蜡烛,掩上舱门,轻轻离去。
风更大了,画舫轻晃,犹如摇篮。香炉内轻烟袅绕,萧雨飞忽觉头昏脑胀,睡意阵阵袭来,很快便沉沉睡去,人事不知。也不知过了多久,轰的一声炸雷滚过。萧雨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道闪电划下,他发现床前椅上赫然坐着一个人影。他惊得一坐而起。又一道闪电划下,他看清了那人正是花溅泪。
他松了一口气,道:“语儿,你怎么还未回房休息?”花溅泪道:“我刚刚把毒经改好,过来交给你。这三册毒经你以后可要好好背记,江湖上使毒之人层出不穷,尤其是聚雄会,网罗了不少使毒的好手,你可要多加小心。”
萧雨飞笑道:“师父的吩咐,徒儿敢不记在心上?师父每晚都不妨抽查功课,看徒儿完成得如何?”起身下床,站在她身后,揽住她肩。闪电过后,舱中一片黑暗。他只觉心跳得厉害,捧起她披散的柔发轻吻。她没有拒绝,也没有避开,身子在微微颤抖。
忽听“咚咚”一阵敲门声:“有人在家吗?”仿佛一个老朋友前来串门聊天,是一个女子声音。萧雨飞披上外衣,走去开了门道:“谁?”
一个冷艳的青衣小婢款款拜倒:“小婢丁灵儿奉了主人之命,特来请萧公子赴宴!”赴宴?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萧雨飞奇道:“你家主人是谁?”丁灵儿道:“公子去了就知道了,又何必多问?”萧雨飞板着脸道:“我还没答应去呢!”
丁灵儿笑而不答,只道:“小婢在小舟上相候。”轻轻跳上系在舫边的小舟,坐在船头悠闲地拍打着湖水,面露微笑,笑得是那么自信,天上的狂风闪电,身边的黑暗波浪,似全然不放在眼里。是什么样的主人,才能调教出这样与众不同的婢女?萧雨飞的好奇心又动了。一回头,只见花溅泪走了过来,立在门后,望着丁灵儿发呆。
萧雨飞道:“你认识她?”花溅泪道:“不,不认识。”她又怎会不认识?在那黄山脚下的小镇上,那华丽的香车,那冷艳的美婢,那绝美的玉手与高高在上的语声——萧雨飞道:“这丫头古灵精怪的,我倒真想看看,她的主人究竟是谁。你等着我,我去去就回来。”
花溅泪望着丁灵儿,喃喃低语道:“是,我等你,我会等着你,等你回来——”舱中实在太暗,萧雨飞站在门外,看不清她的脸,没有发觉她的眼神是那么凄凉。他一转身,足尖一点,掠上了小舟。
丁灵儿笑了笑,似在说“我早知你会上来”,手中双桨一荡,小舟箭一般地向远处驶去。萧雨飞立在舟尾,回首向画舫上望去。只见花溅泪已出了舱门,倚门而立,一道闪电划下,照得她的脸青白吓人。狂风吹着她的白裳与披散的长发,衬得她更是弱不胜衣,又仿佛一只折翅的燕子要被雨打风吹去。他心中突然一颤,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丁灵儿运浆如飞,小舟早已去得远了。
花溅泪看那小船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之中,心中想起那签上所言,暗道:“月丽人怎会在这个时候请他赴宴?难道一切真是命中注定,我要在今夜与他永别,她就恰到好处地来与他重续前缘?唉,他本是从她处来,自当还归她处去。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船尾系着白日里与萧雨飞划来的那叶小舟。她跃上小舟,解开缆绳,双浆一荡,箭一般朝与萧雨飞所去方向相反的方向划去。这时,她的泪终于悄然流下。她已下了决心,离开他,至死不见。长痛不如短痛,若再与他朝夕相处,一年后,情必更深,她月月毒发,熟记毒经后的他岂不会察觉?若他知道她是为他而死,大恸之下,还能遵守与她的生死约定吗?她早已暗中做好了准备,只待晚上萧雨飞熟睡之后,便悄然远去。
未料临走前,萧雨飞却会去与月丽人相会。一想到两人雨夜相会后的种种场面,她更是心痛不已。她拼命摇着浆,任泪花在风中零落,已分不清方向。小舟要飘向哪里?她已根本不在乎。小舟越去越远,渐渐也被吞没在无尽的黑暗中。
丁灵儿摇着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