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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溅泪道:“可心,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吞吞吐吐起来了?有什么不妨直言。”可心红了脸道:“淮安王是个极为谨慎的老狐狸,但他却有着寡人之疾——”
花溅泪一下子怔住。寡人有疾,寡人好色。
上午,薄雾刚刚裉尽,太阳已升到山顶。已是立秋天气,却仍暑气难消。郊外,通往栖霞岭的小路上几乎不见一个人影。往日这条山道却是行人络绎不绝。只因栖霞岭上有一处幽静的栖霞庵,庵内的送子观音,据说十分灵验。加之栖霞岭风光如画,所以每天都有不少善男信女前来磕头烧香,许愿还愿。
但今天,一到栖霞岭山脚,已有官兵把守,所有来客,一律不许上山。原来,今日庵中将入住一位极尊贵的香客——淮安王。淮安王并非来拜佛求子,而是来观光。每年,他都会到栖霞上小住数日。为了接待他这位贵客,栖霞庵特地在庵旁修了一座别院,供他小住。
与其他王孙公子不同的是,他的出行并不招摇,不过数十个贴身侍卫,十来个心腹丫环。前行的官兵已将闲杂人等驱散,淮安王骑着一匹照夜狮子马,昂首而来。他看上去沉稳而随和,举手投足间,却自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尊贵与威严。在世袭的诸王之中,只有淮安王圣眷日隆,历久不衰,在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文武百官,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栖霞岭之得名,全在此山风景绝美。每逢天气晴好,日落霞生,更是丹青难画。暮夏初秋,正是欣赏晚霞的好时节。黄昏时分,夕阳残照栖霞岭,整座碧水青山镀上了一层瑰丽柔和的金黄,果然绝美。而庵后山坡上,开满一种不知名野花,深紫,粉红,大如海碗,在夕阳照耀下,山风轻拂中,格外娇艳。
淮安王立在栖霞庵别院前的高台上,一鉴整个栖霞岭的风光。他身着紫金袍,随意负手而立,衣袂飘飞,那御赐的二龙戏珠紫金簪在夕阳下灼灼生辉,将他那特殊的身份表露无疑。
蓦地,他目光停住。远远的山坡上出现了两个春装少女,俱着月白轻衫,深青长裙,长袖盈风。她们嬉笑追逐,不时用花锄挖起一株株野花放在篮中,宛如两只彩蝶在花间翩翩起舞,沐着夕阳余辉,满山野花顿失颜色。
花篮已满。眼见两人即将消失在山岭后,淮安王忙吩咐身边侍卫:“快,快跟上!”两名侍卫心领神会,大步跟上。直到夜色降临,两侍卫才回到院中,跪奏道:“启禀王爷,这两个女子是奉了她家小姐之命前去采花。她家小姐就住在这栖霞庵之中。”
“哦?”淮安王道:“侍婢已如此动人,那她家小姐岂不更美?”侍卫道:“卑职未曾见到她家小姐的面容。但那小姐定是个人间绝色。”
淮安王道:“何以见得?”侍卫道:“卑职虽未见到她脸,却远远望见了她的侧影。当时她正跪坐薄团上念诵经文,她虽只那么随意地坐着,可那慑人的风采已令人不可逼视。唉,可惜王爷没有亲眼见到,她的风姿有多么优雅,多么妩媚。”
淮安五喜道:“比之本王府中诸位佳丽如何?”侍卫道:“卑职以为,她比府中诸姬妾之美加在一起还要美。”
淮安王不以为然:“以前本王每收一个美人儿,你们便要夸夸其谈一番,自认是人间绝色,待又收下一个,你们便又觉着先前的那个不美了。你们简直比本王还喜新厌旧。”
夜色深沉,月上山坡。夜风中忽然传来一缕缕低婉、幽怨的箫声。那箫声是如此之美,在夜空中徘徊。淮安王不由自主地循着箫声向庵后山坡上走去,悄悄寻觅那吹箫之人。
满山野花在月色下更是千娇百媚。万紫千红中,却有一位白衣佳人坐在山石上,吹着一只紫竹洞箫。那两个采花少女守在身侧,静静聆听。风很轻,花香满山岭。淮安王不由瞧得痴了,几欲怀疑自己已入梦境。
箫声停了。白衣佳人低垂的头缓缓抬了起来,对着月儿长长叹息了一声,似有满腹心事。这一声轻叹,令淮安王心弦一动,他情不自禁地走出花丛。白衣佳人受了惊,回头淡淡扫了淮安王一眼,随即垂下头去,回转身,低声道:“我们回去吧!”
月光下,山花依旧,佳人已去。淮安王也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她竟瞧了我一眼——一眼!”两个侍卫跟了上来,低声道:“王爷!”
淮安王仿佛仍在梦中,喃喃道:“你们可瞧见了她那双眉,那双眼睛?那眉似笼着一抹淡烟,那眼似含着一汪露水,仿佛凝着千种愁万般怨,又好似有满腹心事要对人诉说。你们可曾听见了她的声音?她的声音如这月光般柔和,花香般馥郁——”
侍卫靠近他,低声道:“王爷,是不是把她——”“不,佳人不可唐突,”淮安王微笑道:“马上叫那住持来见我!”
淮安王慢慢踱回别院,住持已在等着他。栖霞庵的住持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尼姑,恭敬地道:“王爷要垂询的那位女施主,乃贫尼一个俗家亲戚,芳名秋蕊,年方十七岁。她本大家闺秀,不幸家道中落,几个月前双亲又先后病逝。贫尼见她无依先靠,便将她接来庵中暂住。”
“哦?”淮安王眼睛一亮:“这么说她还尚未许配人家?”住持道:“阿弥陀佛!她可真是红颜薄命,虽如此才貌,却只被她父母东挑西拣,将终身大事耽误至今。”淮安王微笑道:“难怪她似有满腹伤心事。既是如此,住持不妨做个现成的媒人。你去对她说,本王愿将她接回王府,封为侧妃,问她愿是不愿?”
住持似吃了一惊:“王爷乃千金之体,皇上跟前第一红人,她如何高攀得上?”淮安王道:“她虽非名门之后,也乃大家闺秀,况且如此才貌,世所罕有。本王正妃已薨,若她进府之后,合了本王心意,本王就奏请皇上,封她为本王正妃。”
住持忙道:“既是如此,贫尼愿为王爷安排。”淮安王笑道:“想不到出家人也会做这俗世红媒。”住持正色道:“俗语有言,宁拆千家庙,不拆一家婚。贫尼这是促成一家婚,胜诵经千遍。”“说得好,说得妙!”淮安王抚掌大笑:“看来住持果然已悟透这尘佛两界的真谛!”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住持才回来,神色犹豫,欲言又止。淮安王奇道:“怎么,她竟不愿意?”住持道:“王爷乃人中龙凤,她岂有不愿之理?但她却提出了两个要求,只恐王爷未必能应允。”淮安王道:“哦?什么要求,说来本王听听。”
住持迟疑着道:“第一个么,她说她虽非名门闺秀,却也是大家千金,也知得书,识得礼。入王府后,不得容人欺侮轻视了她。”淮安王抚须笑道:“本王一向怜香惜玉,这是自然。何况,她一入府便已是侧妃名份,谁敢冒犯?”
住持接着道:“这第二个要求么,她是个孝顺女儿,双亲刚刚过世,不便急着出嫁。她要求为双亲守孝一年,一年后才能为王爷侍寝。”“这——”淮安王沉吟了一下,道:“她欲尽孝心,乃是正理,本王本应成全。何况本王妃嫔众多,姬妾成群,也不在乎这一年半载。好,都依了她。”住持喜道:“既是如此,贫尼也少了一桩心事。”
淮安王意外得获美人,心花怒放,也不愿再在栖霞庵中小住,匆匆吩咐人连夜回府准备,天明后好携美归去。
第二十八章 谁是上钩鱼
七日之后。淮安王府。
王府后花园中有一雨荷小筑,乃是淮安王以前的王妃刘妃所住之所。现在,这雨荷小筑已经赏赐给了他新带回的美人秋蕊。为搏美人欢心,淮安王竟向皇上写了奏章,要为秋美人讨取御笔封赏。这日,皇上亲笔下了圣旨,准了淮安王所奏,封美人秋蕊为淮安王侧妃,赐名蕊香妃。
晚上,淮安王府灯火通明,举府共庆。淮安王如今在朝中权势遮天,从无人敢拂他之意,尤其是二十年前,兵部尚书白孝乾因弹劾他而被满门抄斩之后,更无人敢逆他而行。如今他得了绝色佳人,又喜获皇上御笔亲封,朝中文武百官,无不备下厚礼,前来道贺凑趣。后花园荷花池边,沿池摆下了十数桌筵席,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池畔“眠雨”亭内单独设了一席,淮安王与王子皇孙、朝中正一品以上大臣端坐其中。亭子四角均悬挂着精致的宫灯,亭中悬着一粒硕大的宝珠。眼见宾客已齐,淮安王起身抬了抬手,一干人众顿时安静下来。
淮安王微笑道:“诸位,今日席间之瓜果美酒,皆是小王命人从西域日夜兼程,专骑送来,诸位且品品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