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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口渡人。
由此岸渡到彼岸。
中间长长是红尘。
许仙起了个早,因赶送药。特地问药房雇了一只小船,药房掌事的对他说:“汉文呐,这船你拿去用便罢,可借不了人力来为你划了。”
许仙字汉文,父母皆失,家有一姐,姐嫁了人,于是他又多了个姐夫。左邻右舍看他长到如今,极熟的。他没别的爱好,便是读书采药,于是他姐夫托了衙门里的人,为他介绍到一家药房当个小药官。
为人憨厚的他,倒是很得人缘。众人知他爱收集各种草药,且对各种药草的药性知道一些,便更有事无事唤他做事。他从不辞,久而久之,更得人心。
故此今朝问药房掌事的借船使,人一听便肯,踌躇的是,这许仙会否划船呢。
“先生,说来巧,前个庄师傅带我去采药,一路也是划船,他年岁大了,使不出劲道,便教给我,小生遂会了点。”
“如此甚好,你且去拿了便是,”说罢,掌柜又返来说,“带上柄伞吧,天有不测风云。”
许仙想,今天天气晴朗,料该不会下雨才是。二则即便带在身畔,双手要划桨,也得不出空来持它。不过先生一番好意,自己也不便推辞。随即接过掌事家的伞,礼辞而退。
没有雨,遮阳也好。许仙打开伞,舒家制造,八十四骨,紫竹柄,好伞。
好伞。
春日烂漫,游人如蚁。许仙划着船,兴致高昂。
眼前山山水水朗阔鲜明。
难怪当朝诗人挥毫曰: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划着划着,摇不上十丈,远远看到岸边有两人向这边张望,许仙恐怕他们要搭船,便划了过去。
依他的性子,向来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岸边的人叫唤:“施主,施主,能载我们过河吗?施主!”
许仙划过去,瞧见是两位生面孔的大小师父。
大和尚面容不怒而威,眉宇间气度不凡。
小和尚笑笑地,像个小弥勒佛。
正是法海与能忍。
2。舟咒,伞散
许仙道:“两位师父是要搭船吗?小生送你们一程吧。”
大师父谦问:“不耽误施主时间吧?”
许仙笑道:“没事,我什么都没有,就只有时间。”
可不是,半生等花开,等花谢,在花开与花谢之间把玩药草。
小和尚能忍欢喜地接过话:“太好了。”
法海与能忍轻轻一跳,稳稳落在船面上。
船周身没偏摇一分。
能忍好奇地问:“施主,你刚才那话挺有意思的,你不会真的只有时间吧?”
“唔……应该还有点……志气吧。”
“这就是啦,跟我一样有志气。我的志愿是当金山寺的住持大师。”
法海被徒弟的一句话当场噎住,“那我当什么?”
“我当然不是说现在。我是说等您……”
“死了以后?这么快就想着我死了以后的事了?”
“不不不不不。”
许仙觉得好玩,这两个师父倒是很不同一般。通常的和尚,都太……像一个和尚。
许仙便说:“大师原来就是金山寺住持法海大师。十年修得同船渡,在下跟大师也算是有缘啊。”
法海谦逊一番,道:“施主是杭州城人士?”
“是啊。在下姓许名仙,是个采药的。现在就是送药去给城中的医师。本来是早两天送过去的,但刚到那边,唉,算了,还是不讲也罢,免得染污了大师的耳朵。”
法海瞥见船边靠着一把伞,心头一算,震了一惊。
便问:“施主,这伞可是你的?”
“是呢,大师父可要借用?”
“不,只是看到伞,又看到施主的面相,如不嫌我多话,我倒有一句劝。”
许仙笑笑,完全不以为意,想着这伞不过是邻人赐的。大和尚见此伞搁着,却有什么好话歹话要说。“不妨事,且请师父明示。”
“好伞好伞,好聚好散。”
这话听得许仙云里雾里。遂问:“大师父是指……”
“偈语只可悟,不可解。施主且记便罢。”
许仙听法海如此说来,顿觉神神叨叨,好不无趣。
当下谢过法海,并无二话。
好聚好散就好聚好散呗,是非到头终要散。
能忍插嘴:“师父,你前面算什么呢?”
法海颇没好气:“算我什么时候死呀。”
能忍知道师父在亏他,只好打起哈哈:“许施主,今天天气不错啊,是吗?”
许仙心中好笑,口中答“是啊”。
大师父不饶他徒儿。“能忍,不要转移话题,说说你的志愿吧,最大的那个。”
“啊?这个,这个嘛……我再想想呵想想……”
能忍支支吾吾,叫法海爽朗大笑起来,小船摇摇荡荡前行,驶向未知。
是谁说过: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3。法海
收雪妖过后,回了一趟金山寺,处理寺内各厢事务。
才想着要给能忍上回经课,却听到几个小沙弥议论纷纷,说山后那条少人走的路惊现一具人尸,说得各个面露惧怖。
我带能忍去查探。
但觉不妙。
尸体毫无血色,透着非自然的冰冷。
“应该是蝙蝠妖。”我经验丰富,盖棺论定。
“蝙蝠妖啊……”能忍若有所思,抬眼,“那……可以吃吗?”
我干瞪他,“你不被他吃就不错了。”
“走,我们下山。趁他再度害人前,我们先把他收了。”
“遵命!”
我和能忍简单收拾一下,这才带他又下了山。
渡河之际,见一青年,眉清目秀,款款有礼。
说他平常眉心隐隐露出特别,可说他特别又似乎平常得很。
便仙机预指,不料这一算,闻此少年与僧道有缘,却不知是个如何缘法,况时候未到。
略略点拨他两句,要他不要太执著于红尘万象。
他讨巧卖乖,虽兜底不信,仍作揖行礼,我倒不好再劝什么。
人呢,不到最后时分,谁说的话均没用。
非要自己撞了南墙,知道了痛,才会罢休。
有些人,是撞了又撞,都不晓得退。
大概前世为飞蛾投胎。
我和能忍在清波门与那青年分手,随即马不停蹄朝市集赶。
尚未到市集,近郊处。能忍在路边像是发现什么,急忙跑上前。
原来路边墙根躺着一具女体干尸,面貌惨白,不忍卒睹。
能忍近前蹲下察看。
后告诉我:“师父,好像是被蝙蝠妖咬伤的。你瞧,尸颈有被咬的血洞。”
我心中已了然,遂问他今天是什么日子。
能忍答得伶俐爽快:“十五,师父。”
我告诫他:“我们要尽快找到这些妖物,不然今晚镇上花灯会,死的人就多了。”
“遵命!”
别遵命啦,我敲了他一记木鱼。
他朝我吐吐舌。
4。欠
大宋繁荣景象,尤以苏杭为首。
市集熙来攘往,热闹非凡。
药材店内,医师正为一个衣着美艳的女子在把脉。
医师问诊:“唔,昨晚睡得好不好啊?”
女子答曰:“全镇唯一的大夫,作为全镇唯一的选美冠军,我飘红能睡得好吗?很多表演、很多宴会要出席的啊。”
“那么多工作啊?晚上不睡,早上可以睡吧?早上不睡,午间也可以睡吧?不要告诉我你早午晚都要工作,真这样的话,华佗再世也医不了你。”
“大夫,你把脉把清楚点吧,什么华佗再世救不了我,我根本没有病。”
医师挥挥手,好奇地问:“那你来这里干吗?”
女子佯装含羞带怯,“人家一坐下来话也没说呢,你就拿起人家的手来把脉,人家是来找许仙许公子的啦。”
医师瞧美女不找自己,却找个尝百草的呆子,便回:“那你真有病,他只是个采药小官人,三天两头送些药来我这里而已,想找他没道理来这儿找呀,还有就是,他是绝不会喜欢你这样贪慕虚荣的小姐。因为他没钱。”
“我看有病的是你吧,谁不贪慕虚荣?我知他跟你学医,常来这里,现在是有人付了钱,要我来吻他啊。”
“吻?”
“吻!”
“嘴对嘴的那种?”医师大惊。
“不对着嘴,还对着什么?”
“你肯定吻的是他,不是我?”
“你病人多,朋友少,所以不会有人付钱请你尝香吻的啦。”
“这样的朋友,可真难得啊。”
“是这样的,许公子有个朋友吻了许公子,为了要让许公子忘了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