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煞费苦心地编造出来他兄弟自相残杀的话来?”傅抟山眼中光芒一闪,道:“张士诚若是得知自己手下死士被害于疏梅园内,焉能善罢。但若是这兄弟二人自相残杀那就另作别论了,江湖中人必将大费心机地查找那挟宝潜逃的方章奇,不会再来落梅山庄生事了。这确是个一箭双雕的妙计,只是……你又怎知那方章奇已经死了?”鹤云笑道:“方章奇斗不过那刺客,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刘大哥,倘若你是他,你会逃到哪里?”刘元吉给他问得一愣,拧眉想了片刻,蓦地一拍桌子,叫道:“若是我,哪里也不去!他奶奶的,自家兄弟给人杀了,老子便与那人拼个死活。”傅抟山淡淡一笑,道:“去找柳含烟!方章奇必以为柳含烟顾念面子,会为他主持公道。”鹤云点头道:“不错。可惜他出得屋来却遇上了狄青霜和侯先生。侯先生诡计多端,必然也怕他二人去向张士诚通风报信,可能早已动了杀他二人之心。方章奇重伤在身,又怎是他二人之敌?”傅抟山点头道:“是极,是极,怪不得侯先生和狄青霜这二人来得这么晚,也亏那侯先生编出这一段故事来。”鹤云道:“但他万万不该将那铁笛取出来取信于你我。试想这既然是方章奇的成名利器,按江湖上的规矩定是人在笛在,又怎肯将之当作暗器击人?由此看来,方章奇必是死在侯先生手中无疑。”三人一番议论,将至黎明,这才沉沉睡去。
曙色将远处的山峰浸染成一片霞红色,眼前的这片梅林在淡淡的晨光中笼着一层轻纱似的雾气。那些疏落横斜的枝桠在薄雾中更多了几分缥缈绰约的姿韵。舒眉静立在一根虬干蟠曲的古梅下,望着天际那抹渐渐盛大的曙色发呆。那抹红日似是在一瞬间辉煌起来,在一片动人心魄的红光的灼烧之下,梅林中那层轻纱似的雾气倏的化为轻烟,四散飘逸。
阳光变得耀目起来,舒眉不由轻轻闭上了双眸,口中轻念道:“独行独坐,独倡独酬还独卧……”这时身后却有一个声音接着念道:“伫立伤神,无奈轻寒著摸人……”这声音舒缓而又执著,伴着沙沙的脚步声渐渐清晰。舒眉睁开眼,便望见了鹤云那一张清秀的面孔。
她白玉般的脸上倏地掠过一层霞色,忙站起身来,喜道:“原来是你!你也读过这首词么?”原来两人所念的正是那日二人在九溪初见时舒眉所唱的那首小词。鹤云道:“这是朱淑真的《减字木兰花》。那个朱淑真是钱塘人氏,算来也是这里本地人家了,可惜所从非偶,诗词颇多嗟怨之语。”舒眉问:“什么是'所从非偶,诗词颇多嗟怨之语'?”鹤云道:“听说这朱淑真生于仕宦之家,自幼聪慧工诗,风韵不俗,可惜父母却将她嫁给一个市井民家。朱淑真抑郁一生,终于抱奎而逝。她写下的《断肠词》中便颇多哀感顽艳的句子。”舒眉点了点头,叹道:“这几句词是我常听母亲念的,我觉得这句子颇动人,便记在心上了。不想写这词的人竟有如此不幸的身世。你很是喜好她的词么?”其实鹤云性子细腻,于这些感伤凄婉的词句颇爱玩味,但听她一问,却脸上一红,摇头道:“我还是爱苏辛的词句,呵呵,铁板铜琵,风骨慷慨,读来才有气魄!”晨光下只见舒眉这时已换了一身雪色的薄稠罗裙,如云秀发轻柔地散披在香肩上,长裙曳地,更显得纤腰一束,俏立在古梅旁,宛然便如从画中翩翩走出的落神仙子。鹤云不由瞧得痴了。舒眉给他瞧得不好意思,忙低声道:“身上的伤好些了么?唔,我倒忘了。我这里有峨嵋派上好的疗伤圣药红云生肌散,就是上次给你用过的,”说着将手探入袖中,忽然咦了一声,道:“怎的没有带在身上?竹韵、梅影,你们去我房中找找,将那个翠色的小瓶取来。”鹤云见了她认真的神情,倒有些受宠若惊,忙道:“这些伤确实不妨事,你不必当真。”那叫梅影的青衣小鬟却抿了嘴向他笑,另一个叫竹韵的小鬟挽住梅影的手,嬉笑着跑开了。鹤云见她们的笑中颇有些异样,便有些手足无措。回过头来,只见舒眉正望着自己。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忙又各自避开。啪的一声,鹤云的手无意间拗断了一根梅枝。
过了片刻,还是舒眉抬起头来,笑道:“昨夜你倒教我大开眼界,想不到你竟能从方章奇身上的两处伤痕,便推断出杀他的人是左手用剑的。”鹤云得她一赞,心中先是一甜,但随即又觉无限惆怅,淡淡地道:“这几年我做叫花子浪迹江湖,为了糊口,便常常替人收敛死尸,各式各样的人见得多了,又和一个仵作混得极熟,便学了些验尸的法子来。”舒眉颤声道:“怎么,你……竟然做过叫花子?”鹤云听她语音有异,不由一阵慌乱,暗想:“她知道我曾是个叫花子,定会万分瞧不起我。我……我又何苦告诉她这些。”他不敢看她的眼睛,便转过了头,装作眺望那轮旭日,茫然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七上八下:“嘿,她是艺出名门,这时又是个千金小姐,我却不过是个浪迹天涯的小叫化子!若是她瞧我不起,我又该当如何?”却听舒眉幽幽叹了口气:“想不到你比我还要命苦,你的父母呢?”鹤云听了她关切的话语,心中一酸。数年来风雨飘零,在江湖上在丐帮中人人都将他呼来唤去地小厮般使唤,从未有人如舒眉这样关心异常地问起他的家世。
一瞬间鹤云只觉心中凄苦,几乎垂下泪来。他低下头,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平缓些:“我十二岁那年爹娘就惨遭不测了!我、我记得清楚,那天正是中秋节。我们全家人便围坐在庭院中玩赏明月,分食月饼,庭院中的桂花好香好香……”鹤云觉得那情景异常清晰,仿佛就是昨日的事情,那抹遥远而又真切的桂花香此刻似乎就在他鼻端萦绕。
“父亲便命我们兄弟四人各以桂子为题,作诗一首。说到在老父跟前作诗,我可老也比不上我的三个哥哥……可就在这时,那群倭寇便冲了进来,见人便杀,见物便抢,一刹那我就如同跌入了可怕万分的噩梦中,眼瞧着父亲给人杀了,平日最是专横的大娘也给人杀了,三个只爱欺负我的哥哥也一个个给杀了。我便如傻了似的站在院子边上,连哭也忘了。危急中母亲忽然扑到我身上,将我压在身下。恍惚中四面便起了火。这一场大火便……便将我烧成了孑然一身。屈指算来,我这么一个人在江湖上飘飘荡荡的,已有五年了。”舒眉的声音颤抖无比:“倭寇?那是什么强盗,如此狠毒?”鹤云的牙咯咯地咬着:“他们不是强盗,可他们连强盗也不如,他们是海上日本国的倭人,常常乘着大海船来抄掠,杀人放火,手段最是毒辣!”(按:中国元朝中叶,日本正是南北朝时期,日本的混战败将,散兵浪人便来中国抢掠。元成宗大德六年(1302年)即有日本博高海滨的海寇乘海船往来烧掠。史书载元顺帝至正十八年“倭人侵扰沿海诸地,自是常来抄掠”“自十八年以来,倭人连寇濒海群县”。可见至元末时,沿海倭患已极严重。)
只听舒眉叹道:“和你的身世一比,我的这点遭遇当真是微不足道了!我这次来落梅山庄,原本是憋着一口气,本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的,可是哪里想到娘亲平生最恨的一个人竟然是我的生身父亲……我虽然欢喜无比,却也总是害怕这是一场终究要醒的梦。”鹤云搓着手道:“是呀,昨日见你给他们掠走,可是着实让我提心吊胆了一番,好在昨晚柳含烟对你客气得紧……想不到你要找的仇人竟然是柳含烟,更想不到这柳含烟竟是你的父亲。”“昨晚?”舒眉秀眉微蹙,道:“昨晚的事你怎地知道?”鹤云自知失口,脸上不由一红,嗫嚅道:“我怕那柳含烟会对你下什么毒手,昨晚便偷偷摸到瑶琴小榭……想去救你,恰恰听到你们父女的话……”舒眉明眸之中波光一闪:“柳含烟……我爹爹武功高绝,你不怕他?”鹤云的脸色更红,低声道:“这么冒冒失失地赶去柳含烟那里救人,当真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但我一见到你有了危难便万分着急!柳姑娘,我这人武功低微,你、你不要笑我。”舒眉听了他这番话,骤觉双目微湿,忍不住柔声道:“云哥,你几次冒着奇险救我,小妹便是粉身碎骨也无以回报……以后你不要柳姑娘萧姑娘的叫我,只管叫我眉儿便是。”鹤云听她说得动情,胸中一热之间,刹那间一颗心砰砰的疾跳不已,口中轻声道:“是,眉儿——”一时之间,却不知说什么是好。
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