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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用头轻轻碰着墙壁,后悔的说:“悔不当初,被于远骥不幸言中了。于远骥怀疑霍文靖会反,很多人都在猜霍文靖会反,我和子卿都在半信半疑。我那天劝子卿下狠心,就是想他以防万一暂且把霍文靖的兵权架空一阵。其实我也没想通霍文靖有什么理由要反。我想找他聊,可他去了日本治病,人都去了日本,谁想到他是蓄谋的障眼法。”
“七叔,你的意思是,子卿没有造反,是霍文靖打着子卿的旗号在造反?那子卿现在在哪里呢?”
汉辰不由黯然神伤,想了几次同子卿交往,子卿的目光都是纯净得纤尘无染,笑容里满是灿烂的阳光。子卿像是在父亲羽翼下逐渐成长的小雏鹰,哪里像他这匹被父亲厉牙咬得浑身是伤瞪了莹绿的眼睛在暗夜里四处奔忙的小野狼一般凄苦。但如果胡大帅得知他倾尽天下去疼爱呵护的儿子终于造他的反,甚至要他的命,那份伤害会远远比任何父亲更难过,那将是道永远难愈合的伤疤。
英伦号漂泊在秦皇岛外的海面上,子卿立在甲板上往了茫茫大海发呆,冬季的海风刀子般割面的疼痛,子卿却浑然没了知觉。几日来的焦虑令他口舌生疮,面颊瘦销。
“军长,霍军长联系上了。”小勇过来通禀,子卿眼睛闪出兴奋的光芒,迫不及待的抢过电文。几日来,霍文靖都不肯接他的电话,回信也迟误含混。几次派人设法约霍文靖见面,霍文靖都拒不答复。
子卿将电文攒成一团扔进茫茫大海,霍文靖还是不肯见他,理由很简单。霍文靖是为了正义而战,为了实现中国的和平而奋斗,并且时时处处在咬定他的观念,要他胡子卿拿出当年唐太宗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事变的勇气,忍一时的亲情,成就百年基业。霍先生说,如果起兵成功,将来就能把他胡子卿推上领袖位置,执掌东北大权,实现毕生抱负;如果起义兵败,那所有的罪过,他霍文靖一人承担。
子卿惨然暗叹,在中国,这儿子造父亲的反,叫他怎么有脸活在世上。天下能有几个李世民呀?
第204章 父子冤孽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不能开这个战端。这是子卿的信守,也是当年霍文靖和七爷慷慨激扬向讲武堂的同学们推崇的道理,而霍文靖却自食其言。
面对浩瀚的大海,子卿一阵苦笑。为了讨父亲欢欣,他花了几年的心血为父亲打造了“新东北军”这柄“利剑”,铸剑成功之时,他的伙计却由于对工钱不满,抄起那把削铁如泥的利剑劈向了父亲。他的东北新军,如今竟用在了自相残杀的战场上。
更痛心疾首的是为了渡过眼前霍文靖大兵压境的难关,挽回东北军节节败势,钱参议竟然向胡大帅献计求助于日本人。只要奉军答应日本政府和军队在南满铁路和矿区的一些特权条件,日本人负责出兵干掉霍文靖。子卿曾打电话求父亲千万不要这么做,不论签订何种条约,无异袁世凯当年的《二十一条》,是卖国,会成为民族罪人的,这是饮鸩止渴。
“小爷,您想开些。”小勇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小主人子卿。明明胡大帅亏待了有功于东北军的霍文靖,逼得霍文靖心寒造反。这本是胡大帅和霍文靖的矛盾,可霍文靖这个天杀的不知道为何要牵扯进少帅胡子卿当挡箭牌,所有人都以为是胡子卿这儿子造老子的反,谴责声一片。这才不过几日,霍文靖利用胡子卿驻扎在河北的三、四方面军团的精锐之师打回了东北,直逼沈阳,几位东北军老将阵亡。义愤填膺的汤军长、胡飞虎誓死保卫老帅的安全,全力以赴的同霍文靖血拼了。这本来恩深似海的胡家父子竟被霍文靖意外的推上了战场。
“今天的报纸呢?”子卿调整了心情问。
小勇犹豫的支吾说:“小爷~~您~~您先去吃~~吃早饭吧。”
子卿立刻知道了定然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小勇在故意瞒他。
“少废话,拿报纸给我看看时局。我胡孝彦就是造了老帅的反,横竖有老帅定夺,凭谁去扯淡。”
小勇仍然是踟躇不前。
“报纸!”子卿少爷脾气犯了,小勇灰溜溜的溜回舱里,不时取来一叠报纸。
头版头条赫然是胡云彪大帅《告东三省民众书》,子卿迅速的扫完,手在寒风中颤抖。看了子卿呆滞的目光,木然的落泪,小勇忙过来安慰说:“小爷,咱们回舱里吧。大帅是气话,过了这阵子气消了就好了。小勇在家惹爹生气,爹急了也什么都骂,骂过打过了,气消了他都不记得了。”
子卿苦笑了将报纸递给小勇:“我不饿。”
报纸上胡大帅的口气是在跟他这个叛贼逆子断绝关系。最令子卿伤感的是父亲在文中说的那句“前世冤孽,今生父子”,想想几年前父亲还处处炫耀他这个人人争羡的“佳儿”,如今却变成了冤孽。
海风中,耳边充盈着父亲那爽朗又慈爱的呼唤:“小顺子,过来。顺子,天冷,别乱跑。”
父亲平日治家极严,说他放纵子女那只是对他小顺子一人的放纵。
弟弟妹妹们在家都不能大声喧哗,见了父亲要小心翼翼,只有他在的时候,无视一切家规的拉了弟妹们在花园里捉迷藏叫嚷玩笑,去河里放河灯。甚至带了弟妹们夜不归宿的出去玩闹,无视父亲宵禁的家法。事后他总是在父亲嗔怪的目光下低了头伸伸舌头,父亲也只会虚张声势的拿了鞭柄敲敲桌子吓吓他,甚至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责备。
一切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味道呢?怕就是他这几年执掌了东北大部分军权,开始放开手脚的在父亲的庇佑下大干特干的日子。父亲一方面赞赏他的聪明才华,欣赏他的敢想敢干,但一方面总在用些不着边际的闲言碎语敲打他,父子间仿佛渐渐起了鸿沟。到今天俨然不是沟壑,是隔了大海了。
“军长,老帅来电。”副官过来禀告。
副官迟疑一下,看了子卿读道:“胡子卿先生阁下,近闻~~”
副官已经念不下去,子卿的脸色渐渐苍白,居然父亲开口称他为“子卿先生阁下”,这表字是平辈人互相尊敬称呼用的,从没有父亲对儿子呼表字的笑话,父亲这是何意,当真是以为他要弑父篡位吗?那电文更是令子卿寒心,父亲请他回奉天接管军政大权,甚至尖酸刻薄的问了句,能留老父一条命吗?
难以抵挡的严寒霎时间侵袭入子卿的身体,心被瞬间冻得冰冷。任何人的猜忌嘲讽谩骂他都可以一笑置之,因为这毕竟是父子之间的事,只要他问心无愧,只要爹爹心里知道他始终还是当年那个懂事乖觉的小顺子,什么他都可以不在乎。此前子卿还想,事情平息后要给父亲个台阶下,就是父亲如何处置他,他都无怨无悔。可看了这封电文,子卿才彻底的明白,其实父亲已经离他远去了。这封电文令他何以容身?天下之大怕真没他胡孝彦的活路了。子卿鼻头一酸,几步冲到围栏边翻身就要跳下海去。心里一横,去吧去吧,一了百了,或许你死了,一切都平静了,一切谣言也不攻自破了。
小勇眼明手快的大叫一声拦过来,冲过来的卫队也拦抱住子卿。
一片慌乱挣扎中,子卿被众人制服了。
子卿从沉醉中醒来,静静的躺在船舱内,如一段枯木一般,心碎成齑粉般难还。
“霍哥,你好糊涂,你哪里是老帅的对手,你这是走上了不归路。”子卿闭上眼不再说话。
“小勇,你发电文给老帅。”小勇慌忙的去取纸笔。
“你对老帅说,我胡孝彦惹的祸,我胡孝彦自会收场,请老帅和江省长稍安勿躁,也切勿亲信日本人引狼入室。孝彦这就去前线,亲自同三、四军的兄弟们对话。另外,请老帅准许我调动飞行大队的飞机洒传单。”
小勇又是欣慰又是担忧。小爷毕竟是长大了,这么大的事仿佛能在痛苦中冷静了。但他如果单枪匹马的去找霍文靖,这可是冒了风险,霍文靖能轻易的让他靠近?
三、四军团的弟兄已经在胡子卿和霍文靖往来的传单通电中知道事情的真伪,尤其子卿利用自己在军队里的影响已经喊出了“吃老胡家的饭,不做对不起老胡家的事。”
这些东北的硬汉子血气仗义,很多人纷纷撂下枪投奔回子卿的阵营。有几位营长都在战场上发空炮弹,不愿对不住胡子卿。隔了一条溃流河,两军对峙。子卿牵制住霍文靖,但霍文靖还是不停的发起猛攻。如果单是霍文靖还好抗争,但霍文靖身后那马宝福已经逐渐的从后台露出脸来,即将粉墨登场,源源不断的给霍文靖提供武器弹药。
子卿的指挥部离溃流河还有几十里的距离,因为他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