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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继组听子卿提到杨七爷,忽然问:“小段有没有向你要照片?”
“有呀,说是帮我制铜版?”
“扯淡吧。他弄了个什么《申江国流》杂志。”
“啊?那个摩登月刊?”
“是呀,前些时候评选‘八大女明星’,销量上海滩第一,狠捞了一笔;然后评‘四大名小生’,又闹得全国沸沸扬扬。这回好了,小段拿咱们兄弟几个做文章卖钱了。”
“什么文章?”子卿费解的问。
“闹出个‘北洋八大公子’。说是如今追影星都俗套了,要与众不同的捧出些‘天上一轮才托出,人间万姓仰头看’的抢眼角色来。这不,就看上了诸位‘太子爷’。他说保证上海滩那些太太小姐们看得眼球发直,口水直流。跟要你照片,就是做画报的。怎么,没把什么春宫小照被小段骗去吧?”张继组坏笑:“我在海滨游泳的照片都被他死皮赖脸的索去了。”
胡子卿气得直骂:“妈拉个巴子!这小子真不地道。收他钱去,小爷的玉照也是随便给人的?”
“你猜他都凑的哪八个?”
“你我就两只了,他自己,莫不是还有秦老二,还有谁?”
“嘿嘿,小段那副尊容,都嫌卡镜头。你都想不到,这封面是谁?”张继组一脸神秘的诡笑。
子卿扭头不理他。
“你那恩师呀,杨七爷。”
“啥?”子卿啐骂一声:“疯了!七爷答应小段了?”
“看你问的,不然照片哪里来?我看了那个初稿,真不错呢。还别说杨小七平日正经八百的包公脸,照片照得可真是极尽风流呀。当然,要说‘我见犹怜’,还要数子卿你呀。”
“找我啐你!”子卿笑骂了追问:“别卖弄了,听听小段都选了哪些‘美男’去卖座。”
张继组一脸兴奋的说:“喏~~你、我、杨七爷、陈维夏、小荀、许小六和秦老二。”
“七个?”
“啊,对,还有一个。你坐稳了。”张继组故弄玄虚的说:“杨—汉—辰!”
※※※
龙城大帅府,大年初一早上,全家人依例去拜祭祖先上供品。
一年中只有这日,女眷特许能进祠堂祭祖。
拜谒完毕,杨大帅回身对小七说:“豹儿,去给爹和你娘上柱香。”
小七一愣,默默的点了三根香插进香炉,转身没有跪在灵位前,反是来到杨大帅跟前磕了三个响头,又转去叩拜嫂娘。
“小七,你这孩子,又是闹什么?”嫂娘笑了去扶他,却见小七眼里闪了泪。
“大哥,嫂娘,小七只知道是大哥嫂娘养育了小七,不知道有什么爹娘。”
一句话,在场众人惊愕不语。
“混账,你是从石头缝里跳出来的?”大哥训斥:“这话就能打断你狗腿,还不快去给爹娘赔罪。”
小七固执的不起身。
“小七,大哥可是有个底线的,过年是不同你们兄弟叔侄计较,你若变了花样的讨打,大哥可不饶你。”
第173章 小七扫地
“七弟”
“七爷~”众人七嘴八舌的劝解,生怕过年喜庆的气氛里生出扫兴的事端。
“嫂娘,小七这两天总做噩梦。梦到野坟地里一个浑身是血的婴儿,一只绿眼狼冲过来。我喊,喊不出声,就惊醒了,再睡下做梦还是那个婴儿和狼~~”
“豹儿。”大太太心疼的揽过小七在怀里。
“都出去,都给我外面去,我今天看看他还造反了!”杨大帅的火气撩起。
三天后,小七被从祠堂放出,杨大帅却公布了一条惊人的决定。
“杨家不养吃闲饭的人。从明天起,你去干活。跟了老薛头去扫院子、刷粪桶、干杂活。回杨家是你自己要求的,不想留下就滚!”
“是,小七听大哥安排。”小七神色平静的答道。
年节未过,汉辰就见小七叔拖着一身的伤,佝偻着身子,一身蓝布棉袄,在院子里扫地、刷粪桶、喂马。哪里还有昔日戎装马上那威风八面的神采。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
汉辰对父亲的安排也很意外,本以为父亲只是在气头上,有意将心高气傲的七叔从天界贬入凡尘,折杀他的锐气。却不想父亲毫无让七叔重回军界的安排。
每次看着七叔来往众人诧异的眼光中埋头打扫庭院,汉辰都为这一军中骄子痛心。
七叔见了他却谈笑依然,毫不掩饰对他这个侄儿的偏爱和关心。
这天汉辰随父亲办事回府,一进小院惊起几只乌鸦哀鸣着扑楞楞飞过,地上留下几瘫鸟粪。
“这地是怎么扫的?”父亲大事呵斥。
七叔提着扫帚跑过来:“大哥,我就扫走。”
“这是怎么干活呢?老胡,不许给他吃饭,饿他两顿!”一旁的胡管家诺诺称是。
汉辰回来帮忙。
“老大,忙你的去,别脏了你的衣裳。这活儿七叔干得来。”小七叔依然是笑容满面。
见汉辰迟疑了不走,七叔眨了眼神秘的说:“他说不让我吃饭我就不吃啦?今天元宵节,晚上我偷偷去厨里找封妈妈讨元宵吃去。”
“大少爷,你是不是闲得没事做了?”父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转身过来,汉辰慌忙退在一旁。
“大哥,请快回屋吧。雪刚化,留心脏了鞋。”七叔轻松调侃的话,汉辰看到父亲转身离去。
汉辰听到仆人们私下议论:“这但凡家里的小妾生的儿子,就跟高等奴才差不多。这过去庶出之子在家只能喊老爷,不许喊爹的。大爷对七爷就算宽厚了。”
傍晚,汉辰去给母亲请安。推门进去,见母亲神色慌张的掩着泪。
汉辰正在狐疑,就见床边帘子一挑,七叔跳出来,啃着手里半块儿点心嗔怪:“吓死我,是你来了。”
叔侄正同大太太说笑着,却没留意门外的脚步声,大帅进来。
“你过来!”杨大帅怒视着小七弟吩咐。
小七怯懦的挪步过去,背了手,藏着那块早已被大哥发现的点心。
杨大帅一记耳光,随着几脚猛踢:“我叫你吃!谁让你吃的!”
慌得大太太跪在地上抱住杨大帅的脚:“老爷,别打豹儿了,这些天还折磨得孩子不够吗?”
“滚!滚回柴房去!”
汉辰出了屋,偷偷同顾师母讨了几块儿点心,去柴房看望饿着肚子的七叔。
刚要进门,却听到了柴房内的对话声。
“涛儿,七叔跟你说的很清楚。你还小,要学习,书要读下去。多学些经济财物,对你以后有好处。这回若不是你知识不够,经验不足,怎么会险些酿成大祸,倾荡了杨家海外资产。”
“七叔教训的话,侄儿牢记了,只是七叔,还有笔账~~”
四弟迟疑的话语,汉辰心里暗惊。杨家在海外的资产,因何七叔也卷入其中?
又听七叔说:“你若克尽孝道,七叔对杨家子弟自然不会见死不救。你把我的信交给律师,他会帮你。上次那笔莫利银行的账可曾清了?”
“是,七叔的律师帮忙委托的那位高手,已经把那两笔票赔的钱寻了回来。”汉涛规矩的应答,定然是被七叔拿捏着什么把柄。难道,四弟和三姨娘回国是被七叔胁迫的?汉辰心想,如果爹知道了实情,该有多寒心。
“小利不能贪,记住。”
汉辰转身离开,心里无限的怅憾。曾听连捷哥无意透露,七叔在国外有资产。若是如此,七叔回杨家受这份屈辱和痛苦是为什么呢?
这天,汉辰从军队回来,去后院看望几日没见的七叔。
却见七叔搂了哭泣的小乖儿,在一群孩子的围绕下。
七叔手里捧了一个鸟巢,里面有几个可爱的鸟蛋。
原来,乖儿和一群孩子用竹竿捅下一个鸟巢,被路过的小七一跃蹿起接住。
“乖儿,我们把鸟巢送回树上好不好?蛋里住着小鸟宝宝,他们的爹娘见不到鸟宝贝会哭的。”
“偷懒不用干活吗?”汉辰一惊,父亲过来。
胡管家闻讯赶来。
“还有没规矩,这下人偷懒耍滑该如何惩治呀?”杨大帅的问话,胡管家尴尬的点头哈腰应了:“打~~打板子~~十到二十~~”
“还不给我打?”杨大帅一声令下,汉辰慌忙要上前求情,被七叔拦住。
有人同情,有人落井下石,围观的仆人议论纷纷。
杨大帅看着脚下泥地里被打的小七,哼了声离开。
待人散去,汉辰为七叔提上裤子,泪水在眼眶中流转,不解的问了句:“七叔,你缺杨家这口饭吃吗?你在家被折磨得还算个人吗?你为什么不走,你去哪里都比现在更有尊严。”
小七叔反笑了安慰他:“都是一家人,讲个什么尊严?哪里有这么多的计较。他气消了就好了。”
清晨,汉辰看到小七叔在马圏边刷马桶,边用东北话给大家讲笑话,逗得老薛头和周围干活的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