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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顺子呀,爹不是那不讲理不开通的人。有个事呀,憋在爹心里好些年了,你那次问爹,你大伯父是怎么过世的,爹没告诉你。其实呀,你大伯的死都怨爹呀。你大伯是你爷爷亲手打死的,为了个女人。”
胡子卿瞠目结舌的看了父亲,不知道话题如何转到这么个恐怖的事情上。
“那年爹跟你一样的岁数,跟你大伯出去做工回来。你大伯呢,年轻时候长得那个漂亮,胡家的孩子年轻时候都漂亮。那你大伯就被财主家的小老婆看上了,互相都看上了,就发生了点男女私情。可这事被我撞见了,这是个丢人的事,我骂他,他不听,他说他是哥哥,我管不到他。那我回家就跟你爷爷去告状,你爷爷当时就恼怒了,就抡了门栓去打你大伯。你大伯也年轻,跪在那里没敢躲,就一棒子,一下,一下就吐血了,腰断了,死了。”
胡云彪叹息说:“你爷爷和我就哭呀,后悔呀,你大伯临死一句话都没留下。你爷爷就哭呀,说‘就为一个女人,我至于吗?我怎么这么糊涂’为这个事我们后悔一辈子。什么有儿子重要呀,为了个女人,唉!”
看了父亲追悔莫及的样子,子卿安慰说:“爹,别难过,不怨您,大伯也有错。”
“爹就后悔呀,怎么生个老婆舌头去告状呢。这事过了,爹就一直想,以后不要打孩子,你爷爷和我的性子都急,都厉害,火气撞上来,手下就没个准。这一旦动了手,怕就没个收拾了。爹有时候生你们的气,但生气时候就想你爷爷哭你大伯的那话,想想那话,就不能下手了。尤其小顺子你,从小的身子骨弱,别说拿鞭子打,就是用手碰碰你,爹都怕手上控不住劲伤了你这小胳膊小腿的。”
子卿一阵唏嘘,贴在父亲身边:“爹,孝彦不好,孝彦惹爹伤心了。”
“但这也不代表你可以去胡作非为的混闹!”胡云彪忽然板起脸正声说。
“是!爹!”子卿立正敬礼,调皮的模样。
清晨子卿醒来,想到无论如何要给鸾芳姐道个歉,蹑手蹑脚的来到鸾芳的房间,鸾芳却在同三表妹拿着本本账簿对账。三表妹上高中,近来总在陪了鸾芳。
见子卿进来,鸾芳笑了招呼:“小爷回来了,我这就吩咐奶娘去帮你做早饭。”
“这是什么帐,还要烦劳大姐亲自来核对?大姐近来身子不方便,还做这种事情?家里的帐目出问题了吗?”子卿调皮的神态去拿账簿,被鸾芳轻轻的打了下手。
“别乱动,这是捐款建贫民学校的,我都核了一半了,小爷先去歇歇吧。”
子卿见鸾芳不理他,自己也觉得没趣,迟疑了半晌才红了脸说:“大姐,那天的事,是孝彦……”
“哎呀,顺子哥,你烦不烦,没看我和嫂子忙着呢吗。”
“那我来帮忙吧。”子卿抬个凳子凑过来。
“你帮忙?越帮越忙,还是快玩你的去吧。听话,别闹了。”鸾芳头也不抬的哄劝着子卿,还是往常那娴静的神态。
“小爷,老爷请您过去一趟,江省长他们来议事了。”下人来通禀,子卿奇怪的看看落地钟:“这么早,议什么事?”
来到书房,发现空气有些紧张,江省长提了笔坐在了父亲的书案后,正在酝酿词语,父亲在屋里踱着步:“就说,此次兴兵,绝无针对秦瑞林总理之意图,纯属为了小人误国专权,胡某万般无奈,才决定挥军出关,为国除害!”
“爹,您这是写《逃逆文告》要出兵打我秦大爷吗?”子卿惊愕的问:“您不是答应我汪老叔不出兵打仗吗?”
“胡某是不想打仗,只是人家的刀都架在我脖子上了,不打岂不是被天下英雄笑话我怕了他于远骥?”
※※※
风清月朗,静月如钩,秦立峰寻了清泠的古琴声一路来到戴月亭。
树影扶疏的戴月亭中,于远骥气定神闲,风度盎溢的抚琴。朗目微阖,薄唇轻抿,弦上轻拢慢挑的修长十指如行云流水般写出一段自然风韵。望着眼前这位叱咤风云一时的青年才俊、马上英雄,卸去戎装却有着常人难及的一段儒雅风流。秦立峰对于远骥的钦佩更是频添几分,静静的垂手候在一旁不敢打扰小叔的雅兴。
第139章 《平沙落雁》
雁落平沙,四顾凝望,满腹愁绪,若走若停。
听着这曲熟悉的《平沙落雁》,秦立峰还记得当年小叔于远骥教他们兄弟二人抚琴时,讲解《古音正宗》中说此曲:“……风静沙平,云程万里,天际飞鸣。借鸿鹄之远志,写逸士之心胸也。……”曲调间那静至无欲,淡至无求,形神皆逸,心我尽化的潇朗韵致无以匹及。
如今仔细听来,瑟瑟的琴音在夜风中荡开,别有番苍凉的余韵。人说“凉风绕指,断肠人赋断肠曲。”这是否也写照了小叔于远骥此刻的心境呢?
琴声一个打音,嘎然而止,曲虽尽而意犹存。
于远骥微整衣衫,沉吟轻叹:“我心素已闲,清川淡如此。”
王维的这句诗怕是古代雅士淡泊明志不为物扰的最佳意境写照了。
秦立峰开口说:“小叔何来雅兴弹上这曲《平沙》了?反像山间隐士,追寻起泊然无染、空灵超逸的自然之声了。”
难怪许多人虽然痛恨于远骥为人的骄横跋扈,却怜惜于远骥之过人才华,除去马上纵横,于远骥马下那段文人雅士的风雅才情是世人仰慕的。十三岁中举,师从名家,文采风流。光是于远骥珍藏的古书典籍,同那些老儒滔滔不绝谈评文章锦绣、吟诗作赋时的才高八斗,都令那些文人折叹,如此奇才真是古今无几。
于远骥侧眼看看秦立峰,轻按琴弦懒散心境般低头问:“老二,小叔平日可有亏待你的地方?”
“小叔何来此言?小叔待立峰情深义重。”立峰含混的回答,心里开始打鼓,莫不是小叔察觉了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出卖小叔?”于远骥抚弄琴弦问,声音镇定中含了咄咄逼人的锋利。
“小叔,这么杀了胡云彪,会天下大乱的。”秦立峰知道无可避免总有事情败露的一天,定神坦言。
“你既有此看法,为什么不对小叔坦言,反要在背后捅刀子?”于远骥清冷舒缓的话音,却入利刃般词语尖刻。
“小叔,立峰……”立峰讷然无语,小叔哪里会听的下他的劝告?
一声裂帛般的嘶响,于远骥扯断琴弦,用手指拈起两段断弦笑问:“所以你不惜将令尊的江山家业送入敌手,不惜将小叔的头颅送到敌人的铡刀下?”
“小叔,立峰不是……”秦立峰神色紧张,撩衣跪倒:“小叔何出此言,这么重的话,侄儿受不起。”
“外蒙荒原雪地,蔓草萦天,凉风袭骨。我于远骥辛辛苦苦励精图治,变荒土为沃壤,还教出来几位徒弟以传衣钵。不想到头来都是为人做嫁衣,自己人的剑架到我于远骥的脖子上。”
“小叔,立峰不敢,立峰该死。”秦立峰慌然跪行到于远骥身边,立峰知道坏了小叔杀胡云彪的计谋,小叔肯定不甘心。
“呵呵。立峰你真不愧为黑白国手,这布局缜密、借势拆招之术令于某侧目呀。所以,你直接找了杨小七来破我的鸿门宴。因为你怕直接告发给令尊他也未必信你的话,势必来电话同于某核实,会打草惊蛇,逼得于某提前动手。令尊手下几员大将,现在是貌合神离,遇事怕也会作壁上观,救胡云彪一事上都是指望不得。所以你只能泄密给了杨小七,让他帮了胡云彪的崽子布兵入关来给令尊压力,逼于某放了胡云彪。可惜没有不漏风的墙,没有我于远骥查不出的名堂,可悲可叹!”
“小叔,侄儿一片苦心对天可表。立峰自幼蒙小叔教诲,对小叔敬若长辈。如若立峰有冒犯小叔之处,凭小叔责罚,可是小叔这么绝情的话,立峰担待不起。”
于远骥惨笑了看了秦立峰,立峰清癯的面颊在月色下显得委屈无辜。
“立峰,你还认我这个小叔吗?那好,小叔也让你去做一件事。你去,去打电话给杨焕豪大帅,确切的告诉杨大帅说,小七就在胡子卿的军中做参谋,而且是你亲眼所见,也是杨汉辰和段连捷及我于远骥早已获知。你去呀!”
秦立峰骇然的摇头:“小叔,不行呀,小叔。小叔息怒,这样会要了杨小七的命。”
“你不去,因为你不忍心看小七受苦,你就忍心坏了小叔的大事,然后再把小叔的头往铡刀下送。算来算去,小叔没想到被自己最信任的人给坑了!”
“小叔!”秦立峰哭求,这本是个逼他拿刀杀人的命令,他怎么能去做?
“我不是你小叔,你我本无血亲,谈不上前缘,也定无后果,你走吧。”
于远骥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