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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人过来。汉辰刚一迟疑,却就被七叔一把掀翻,压在身下。“七叔,别闹!”,汉辰低声急恼的喝了声,杨焕雄还如逗弄四年前那个小侄儿一般,一把扯了汉辰单薄的睡裤笑骂:“臭小子,讨打!”。
汉辰忽然不挣扎了,杨焕雄也呆愣在那里,汉辰腰臀间几处纵横交错的伤口青紫脓肿。小七松了手,汉辰趴在床上死尸般一动不动。
“老爷子那天不是没有打成你吗?娴如她不是~~”杨焕雄惊愕的问,看了条条狰狞的伤口夹杂在旧日未褪的伤痕间,鼻头发酸。杨焕雄哪里知道娴如撞墙虽然暂时止住了大哥杨焕豪当众责打汉辰,却没能拦阻气急败坏的大哥捉了汉辰在书房一顿责罚。
汉辰扯过被子钻了进去,平静的说:“七叔睡吧。他哪里会轻易放过任何教训我的机会呀?”
本来叔侄二人好不容易寻回的少年时同床共枕的旧日温情,却被这血淋淋的伤痕驱散了。
“有药膏吗?七叔给你抹上鞋,伤口不大好呢。”
汉辰摇摇头:“我的身子,都成了木头了。抽下几鞭子掉下些木屑,什么感觉也不会有了。风吹日晒些时日,伤口的原色就会淡去,不妨事,惯了。”
这话绝不是矫情赌气,而是说的那么自然,杨焕雄情不自禁的拍拍被子里的汉辰,百感交集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侄儿汉辰,或是如何安慰自己。
“谭大人当年在家也挨打的。”杨焕雄调转话题,但如何也会不到同汉辰在床上打闹前那份轻松:“谭大人当年被继母折磨,受尽了苦。作为父亲,谭巡抚也难辞虐子之责吧,只不过那时候没人问津罢了。谭大人逢上小时候一场瘟疫,兄弟姐妹死了很多,十分凄惨。他从瘟疫中死里逃生,表字就改为了‘复生’,死里重生之意吧。后来谭嗣同大人成为光绪皇帝面前的红人,多少亲戚反回来巴结。‘白马红缨彩色新,不是亲者强来亲。一朝马死黄金尽,亲者如同陌路人。’戊戌变法失败,谭嗣同大人并没选择逃走,临被捕前的一刻,他做了件令人震惊的事。他铺开信笺,模仿他父亲谭巡抚的笔迹,伪造了七封父亲写给他的家书。信中满是叱责他的口气,严厉决绝的反对他参与维新变法,满纸都是对他这个逆子的训斥。你明白是为什么吗?”
汉辰惊愕的凝视七叔的眼睛,难道谭嗣同在为他父亲谭巡抚开脱?谁都知道叛乱的罪是要满门抄斩的,可谭大人是为什么这么做,他父亲继母如此虐待他,亲人对他也不好,拖了他们陪葬岂不是痛快?
“亏了有谭大人的七封信。慈禧老佛爷本来要严办谭嗣同的父亲及其家眷的,结果看了信就感叹说,‘不是谭老巡抚不教子,这谭嗣同实在是顽石不可教!’也就原谅了谭巡抚。刚才提到‘以德报怨’,怕这才是个鲜活的例子。龙官儿你仔细想想,谭壮飞大人算是伟人,面对个人荣辱和家族责任的时候,他是如何的选择。生死关头,性命悬于一线,他还想到了父子亲情,尽管是那么淡漠,但是危难时刻是难忘的呀。易地而处,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汉辰想对七叔说,如果我是谭嗣同,我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去赴死,选择为了我的道义而不惜献出生命。但一想到那书信,汉辰都犹豫,会吗?我会如何做呢?
鸡鸣声响起,叔侄二人聊了一夜没阖眼,汉辰同七叔忙整理衣服床褥,在四儿的安排下洗漱完毕。不时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院里的仆人们也开始起身劳作了。
“七叔,汉辰去给父亲请安,你躲在房里别出来,等汉辰回来。”汉辰嘱咐说,七叔拍拍他的肩:“小子,别忘记七叔给你讲了一晚的话。”
第114章 请安
汉辰有些头晕脑胀,恍恍惚惚的往父亲房里去。昨天一夜同七叔长谈,几乎没阖眼,此刻满脑袋都装满了谭嗣同三个字,他曾经佩服的那位英雄。在为谭嗣同感慨的同时,汉辰仍在寻味谭嗣同为什么临死了还要伪造那七封家书,去救那令他拥有痛苦少年时代回忆的父亲。走了几步,不由茅塞顿开,心中自嘲般的暗念:“七叔果然是七叔,改不了的教训人的嗜好。江湖之大,他认识那么多朋友,怎么偏要冒险挤回到我床上,同我讲了一夜的废话,无非想为爹爹的暴行粉饰,为他自己不负责任的逃家开脱罢了。”想到这里无奈的摇头,心想:“杨汉辰,你就认命吧。谁让你姓杨?谁让你投胎成了这家的长子,还吃了人家十几年的白饭长这么大,人家讨债般的折磨你,那也是你的命。看看二弟,你可怜他吗?反是他只吃那一棍子就不用在看人家的脸色才是好命呢。”
低头走着,迎面一队护院巡视过来,见了他都立刻闪开道路,恭敬的齐声问候着:“大少爷早!”
汉辰堆出些笑意,加快步伐。
“看你这幅神色,一大早就哭丧了个脸,我还没死呢!”父亲一见汉辰就莫名其妙的咆哮起来。本来昨夜被七叔说得为父亲年少时风光往事有些心动的汉辰,此时不得不又从梦里的云端坠落回现实的冰窖。
五姨太机警的改汉辰递个眼色,示意他寻句话圆场,又见汉辰无话的垂手肃立,忙陪了笑说:“老爷,封妈妈说今天给你调的百果粥,清口的,等下配个你爱吃的萝卜干~~”
“去多盛一碗来。”杨焕豪沉了气吩咐,又挑眼看了汉辰:“还没吃早饭呢吧?”
“是,父亲还没用餐,汉辰哪里敢先食。”汉辰恭敬的说,一切都是套路话,汉辰的手紧紧捏了长衫角,时刻准备了父亲随时的动怒,好及时的撩衣跪倒。仿佛演戏一般,父亲百看不倦,他这个演儿子的就要按了戏文一丝不苟的在杨家这个舞台上演下去。
“一起吃吧。”父亲吩咐说,注视着汉辰,莫大的恩宠般,五姨太忙高兴的应了声:“那,我去吩咐厨房给大少爷备副碗筷。”
汉辰微蹙眉头,平和的婉拒:“父亲慢用,汉辰不饿。”
“不饿?不饿是籍口不吃早饭吗?你娘总抱怨说你身体不好,体虚多病,还埋怨是我亏待了你。你倒好,有上餐没下顿的,糟蹋自己的身子落下病根还都是你老子的不是。”
“父亲教训的极是!”汉辰躬身应道,心中的苦笑,不知道七叔昨晚那番话,换了今天的场景是否还能违心的说出来。
“哎呦,老爷,你还看不出来呀。人家娴如才生了孩子,大少爷这心都在老婆孩子身上呢,屋里还两张嘴巴巴的等他回去呢,你缠了他在这里做什么?老爷你要儿子陪,你那宝贝孙子就不想爹了?”五姨太一句嬉闹的话算是打破僵局,杨焕豪这才缓和了口气责备说:“有什么话就明说,男人还吞吞吐吐的。多陪陪娴如也是应该的,现在你也知道有个孩子的好处了?当初就跟要杀了你一样,推三阻四,你若早听话些,何苦吃那些生活。”
汉辰露出淡淡的笑,显得有些腼腆。
“我书房桌案上那个雕漆盒子你拿去给娴如,让她放在孩子枕头下面,是依了《周易》雕的‘七宝镇’,保孩子母子平安的。”杨焕豪吩咐。
汉辰应了声退下,知道父亲似乎有些迷信这些,也很信风水。
书房里,打开那个雕漆的小盒子,里面有一只玉麒麟,身上镶嵌了五颜六色的宝石金银,看得汉辰眼花。父亲果然喜爱这些古董玉器,无意间回头望了眼多宝阁,琳琅满目的玉器宝贝,猛然间又想到了那尊玉雕善财童子像,凄惨的往事令汉辰的手指冰凉,捧了雕漆的小盒子居然定在了原地。
“做什么呢?”父亲进了门,汉辰慌了神,擦了眼角的泪忙说:“汉辰这就下去,父亲还有别的吩咐吗?”
杨焕豪寻了儿子刚才的目光望去多宝阁,落在一尊翡翠大白菜上:“这翡翠白菜也是年前购来的,怎么,你喜欢?”
汉辰笑了摇摇头,他似乎都没注意到那翡翠白菜。
“喜欢你就拿去。”父亲说:“这家里的东西迟早是你的。早给晚给,都要给你。”
心中的苦涩,汉辰应付一句:“回父帅,汉辰对玉雕没研究,粗通都谈不上,更谈不上喜爱。”
“是了,我们家的大少爷不爱财,清高得很。就会摔个宝贝呀,炸个堤淹自家地的毁东西。”
看了父亲的眼光不离自己的面颊,汉辰心想,你就直接骂我是败家子好了。
“我吩咐玉店的老板重新给你雕那尊善财童子了,既然喜欢,就别总抱了那尊破损的玉雕,不雅。璞玉都选好了,你把那尊粘补好的玉雕交给胡管家,他要拿去做样子。”
父亲这不是生事吗?生怕他忘记了那一幕不成。汉辰心底的屈辱波涛翻涌般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