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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到此,意气全消,能有一口薄皮棺材下葬。有一二家人烧些纸钱。也算万幸。而那些无人过问的尸骨,却是以薄席一裹,任意扔到郊外,任由鼠蚁咬噬。
宝锦求了皇帝半日,这才获得允许,她轻车简从,只带了季馨一人。来到此处,却正好逢上黄昏辰光。光暗交错地混沌中,却好似有无数鬼物在土中蠕蠕。
〃那些是什么?〃
她玉手一指土间的白物,身后跟随的守墓人面色顿时惨白,讷讷之下,宝锦不耐烦地上前探去,切只见……
她一眼瞥见那物,顿时胃中翻搅,再也忍耐不住,终于转身干呕起来。
她虽生于深闺,这一年多来却常见血腥,原以为什么凄惨景象都无法让自己皱眉。却没曾想,一见这微黄粘腻,被蚂蚁爬满的脂肪颗粒,混合着被兽类啃咬的残骨。气味竟是如此逼人!
她晚膳还未用,此时也没什么好吐。干呕一阵后,终于转过头来,喘息着为:〃琅缳的尸体在哪?〃
守墓人面有难色,带着她踩着混合着累累白骨和残肢的泥地。走向深处。
〃这些人都是怎么死的?〃
〃大部分是狱中圄毙。这些还未烂透的,乃是一年多前,前朝的那些官宦和将士。〃
宝锦只觉得脚下一软,险些站立不住,季馨正要扶她,宝锦却指了前方,惊诧道:〃那不是琅缳?!〃
前方一片黑污的芦苇席上,果然是琅缳静静躺着。奇怪的是,她宛如海棠春睡,美貌一如生时,没有半点腐朽和残损。
〃怎么会这样?〃
宝锦快步上前,正要一看,却听见身后有人轻轻叹道:〃不用看了,她已经死了,之所以没有朽坏,是因为身上的芙蓉暖玉。〃
第一百四十三章红妆
这声音幽淡飘渺,好似从地底黄泉传来,宝锦身上一颤,转身看去。只见此人白衣素服,眉目憔悴,却掩不住一身儒雅气度。
来人正是琅缳的兄长。旧日的唐国之主,如今的南昏侯。
只见他袍角沾着星星点点的污泥,双目低垂。浑噩茫然,茕茕孑立如游魂一般。
他仿佛没有看到宝锦,喃喃自语道:〃琅缳素爱她的信宜玉,她改了毒门的方子,弄出各种药汁,把玉长久浸润其中,有的能发出清香,有的能驱除虫蚁,甚至能使外物持久不朽……她是上天降下的钟灵毓秀之人,睿智如此,让我等须眉浊物只能自惭。〃
宝锦听他这样褒赞自己的妹妹,想起那只能散发瓜果清香的玉瓜,也觉得琅缳技艺高超。简直似有鬼斧神工之能。
陈谨俯下身,替琅缳把玉佩带端正,似笑似哭道:〃你自己多保重,阿兄不能再看顾你了。〃
随即,他转身而走。
〃站住!〃
宝锦低喝道,陈谨身影一滞,只听宝锦不平道:除了这句,你难道什么也不想说,不想做么?!〃
陈谨低头不语,风吹过他的发间,神仙一般的浊世佳公子,却也有了丝丝苍鬓。
〃你为什么不肯把她的尸体拾回收敛,却任由她曝尸荒野?!〃
宝锦怒道。
陈谨的头低得更低,逆着光看去,连五官也是模糊一团,他的声音更低,更是讷讷,〃我等身为降臣,本就容易猜忌。若是让万岁以为此事是我指使,我陈氏一门就要大祸临头了……从大局起见,我不该再跟她扯上任何干系。〃
他低眉敛目地说完,已是哽咽。再也不理会宝锦主仆的怒目,转身蹒跚离去。
〃这个全无心肝的懦夫!〃
季馨在一旁忿忿道。宝锦眼中也有凛冽之意,但随即,她望着陈谨远去的身影,怒意转为深思……
〃小姐……你怎么了?〃
宝锦望着地下琅缳的尸首……破烂的芦席旁,蜿蜒拖曳着一缕发丝,乌黑发亮,好似被人生生剪下。
她若有所思道:〃他到底是不是懦夫,还尤是未知呢!〃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宝锦蹲下身,不避污秽地抖开席面,只见那缕长发紧紧交缠系住了琅缳的青丝,一丝一缕,密不可分。
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吗?
她的心中闪过一道亮光,随即,她有些豁然开朗地叹了一声。
〃这又何必呢?〃
话音低沉。在这诡秘荒凉的野地里回荡。此时暮色已瞑,淡金色暖光转为暗淡。昏暗瞑迷之中,有一群黑鸦大叫着飞回往旋,有一只突兀地停在了树上。羽毛根根竖起,发出一声糁人的厉声,让人只觉毛骨悚然。
季馨望着这满地半露的白骨,忽然一阵发抖。她紧了紧斗篷,劝道:〃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
〃嗯……〃
宝锦望着眼前的景物,冥冥中好似有什么微妙的感应,只觉得心里赌得慌,好似有什么要从血脉中喷涌而出……
好似岩浆喷流,要吞噬所有的炽绝!
她有些难受地捂了下心头,随即点头道:〃天色已晚,再不回宫,皇帝免不了要怪罪。〃
车驾辚辚而过,只剩下这一地苍凉鬼魅,昏暗中,绿油油的磷火开始陆续飞舞……这里已经是亡者的乐园了。
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
…………
宝锦回到宫中,时辰虽晚,免不了也要去乾清宫中去回个话,免得今上嗔怪。
谁知她一到外宫,就见几个相熟的正在愁眉苦脸,见她贸然而入,一个小太监惊得连忙上前扯住了她,顿足道:〃姑娘你莫非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就这么进去?!里面正在……〃
他努了努嘴,示意灯火通明的内殿,诡声道:〃万岁和娘娘正在吵闹,谁进去都要触了大霉头。〃
宝锦仔细一听,果然有人低声在说些什么,她不声不响地走道廊下,替了手脚发颤的小宫女,一边凝神听去……
只听皇帝声气淡淡,话里却含着强硬的意味:〃贤妃与你自幼结好,也算是金兰之交。你非要看她一条白绫,血溅三尺吗?〃
〃臣妾岂敢!〃
皇后气得声音都发了颤,平素不用的〃臣妾〃一词,都从她口中恨恨吐出。
〃我这个中宫也是你亲封的,处置一个罪证确凿的宫妃,难道就行不得了?!〃
宝锦一听便知,他们是说先前蒙罪幽禁的云贤妃,她心中一凛,想起云时,更加凑近了些。
〃此一时,彼一时。贤妃一事,原本幼琅缳作证,但她明明自己才是逆党,证词当然也绝不可信,贤妃为家族计,私传消息可能是真,但真要窃取密旨,窥探朕意,怕是也没这个心机和魄力。〃
宝锦听皇帝所说,心下也深以为然。却听皇后冷笑一声,曼声道:〃婚后这么多年来,万岁一直觉得她柔弱良善……如今,您还相信她是遭人陷害?!〃
〃是真是假,总也要徐徐审问,不能匆匆定论。〃
皇帝缓缓道。
皇后忍住怒气,声音压抑道:〃就算琅缳所说是假,先前贤妃那贴身侍女也说得真真的,怎么就算是匆匆定论了呢?!〃
随即里面帝后二人又低声争执了几句,宝锦听着,若有所思,随即耐心等待着,果然不过一刻,皇后珠缨摇曳,盛气而出。
宝锦随即向皇帝告了乏,皇帝正在沮丧烦乱,也没留她,宝锦随即匆匆离开,见身后无人,便警觉地撇进锦粹宫。
〃你来做什么?〃
第一百四十四章翻案
〃我并非是来宣诏的。〃
宝锦沉静答道,黑嗔嗔地宛如水中星辰。闪着扑朔迷离的光芒。
〃那么,你是来看笑话的,看我不自量力,落到这等境地?!〃
徐婴华冷笑道,她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些,却听内堂有人咳嗽着说道:〃外面……是谁来了?〃
那声音虚弱漂浮,中气不足的模样,却依稀带着些熟悉,宝锦蓦然想起初回宫时,那个优雅睿智,代掌宫务却宠辱不惊的贤妃。
她扫视着四下院落,只见落叶堆积,匝匝满地,灰尘满布廊柱。花枝萎靡杂草乱生,却也无人照应,眼看这世态炎凉,她也心下暗叹。
〃婴华……?〃
见无人应答,那声音更添了几分疑问,随即床榻响动,徐婴华心中一痛,轻声道:〃是万岁派人来探望我们了!〃
〃是吗……?〃
云贤妃的声音怔忪,呆呆的似喜又嗔,半晌,却化为一声低叹。〃他有这个心,也就罢了……〃
她挣扎着扔要起身,徐婴华急得慌忙低喊道:〃小姨你别起身,若是病情更重,却不是反让万岁担忧?〃
咳嗽声又起,却听云贤妃黯然低语道:〃你说得对……〃
歇了一会,她止住咳嗽,问道:〃万岁有何旨意?〃
宝锦早有预料,道:〃万岁请娘娘不必焦心,如今陈贵人刺驾之事已经败露,万岁也知您的委屈,择日必再问此事,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