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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打断了他的话,道:“没有也许,像万鹏王那种人,绝不会令人感觉到危险,等那人感觉到危险的时候,必定已经活不成了。”
律香川慢慢地坐下,心也沉了下去。
他不知道如何才能弥补这次的错误,要怎样才能赎罪。
这时已有个人踉跄自门外跌了进来。
这人不但很年轻,而且很漂亮,只可惜现在鼻上的软骨已被打歪,眼角也被打裂,左手用一条布带吊在脖子上。
他一跌下去,就不再爬起,无论谁都可看出他十足吃了不少苦头。
老伯近来已经渐渐不喜欢再用暴力,但这次看来却又破了例,显见这人必定犯了个不可宽恕的错误。
律香川忍不住问道:“这人是谁?”
老伯道:“不知道!”
律香川又奇怪,这人看来并不像是条硬汉,但吃了这么多苦头后居然还能咬紧牙关忍住。
“也许他是怕说出秘密后会吃更大的苦头,他幕后必定有个更可怕的人物。”
老伯似已看出律香川在想什么,又道:“他不说,并不是怕别的,而是我们一对他用刑,他立刻会无缘无故晕过去。”
要突然晕过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一定有个奇妙的法子,这种法子不但让他少吃了不少苦,而且使他的嘴变稳。
教他这种法子的,当然更不简单。
律香川沉吟着,道:“他犯了什么错误?”
老伯道:“他想杀我。”
律香川这才真的吃了一惊。
无论谁想来杀老伯,若不是疯了,就一定是真的胆大包天。
老伯道:“你不妨再问问,看看是不是能问得出什么?”
律香川慢慢地站起来,从老伯的酒中选了瓶最烈的酒,捏开这人的下巴,将一瓶酒全都灌了下去!
他知道酒往往能令人说真话。
然后他看到这人苍白的脸渐渐发红,眼睛里也出现了红丝。
无论酒量多好的人,在片刻间被灌人这瓶酒,想不醉都不行。
于是律香川问道:“你贵姓?”
这人道:“我姓何。”
律香川道:“大名?”
这人道:“我姓何。”
律香川道:“是谁叫你来的?”
这人道:“我姓何。”
无论律香川问什么,这人的回答都只有三个字:“我姓何!”
除了这三个字,他脑中似已不再记得别的了。
老伯忽然道:“这人必定受过极严格的训练,能如此训练下属的人并不多。”
律香川目光闪动,道:“你认为那人是……”
老伯点点头。
律香川并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老伯也没有说,因为两个人都知道对方心里想着的是谁。
律香川压低声音道:“是不是送他回去?”
老伯摇摇头沉声道:“放他回去。”
“送他回去”和“放他回去”的意思完全不同,若是送他回去,那么他必定已是个死人,但若放他回去,就是活生生地放他回去。
律香川沉思着,忽然明白了老伯的意思。
他心里不禁又涌起一阵钦佩之意。
老伯做事的方法虽然特别,但却往往最有效。
孟星魂一向很少在老伯的菊花园外逡巡,他不愿打草惊蛇。
但今天晚上却不同。
他已想到老伯必定要有所行动。
菊花园斜对面有片浓密的树林,孟星魂选了株枝叶最浓密的树爬上去,然后就像个猫头鹰般躲在枝叶中,瞪大了眼睛。
园中一点动静都没有,既没有人出来,也没有人进去。
孟星魂渐渐开始觉得失望的时候,园中忽然窜出了条人影。
这人的身法并不慢,但脚下却有点站不稳的样子,而且一条手臂仿佛已被打断,用根布带子吊在脖子上。他身上穿着件不蓝不紫的衣服,现在已等于完全被撕烂。
孟星魂刚觉得这件衣服很眼熟,这人已抬起头来,像是在看天色,辨方向。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
孟星魂几乎忍不住要叫了出来:“小何!”
小何不但没有死,而且逃出来了。
他脸色虽显得疲倦痛苦,但目中却带着种骄傲得意之色。
他像是很佩服自己。
看到他的脸色,孟星魂就知道他必定还没有泄露出高老大的秘密。
孟星魂也知道以他的本事,绝对不可能从老伯掌握中逃出来,世上也许没有任何人能从老伯的掌握中逃出来,但他却的的确确逃出来了。
孟星魂想了想,立即就明白了老伯的意思。
“老伯一定是故意放他逃出来的,看他逃到哪里去,看看究竟谁是在幕后主使他的人。”
想到这一点,孟星魂手心也捏起把冷汗。
他绝不能让小何回去,又无法阻止,因为他知道此刻在暗中必定已有人窥伺,他绝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小何已从星斗中辨出了方向,想也不想,立刻就往归途飞奔。
看他跑得那么快,像是恨不得一步就逃回快活林。
孟星魂忽然觉得说不出的愤怒痛怨,几乎忍不住要窜出去一拳打烂他的鼻子,打破他的头,更想问问他怎么变得如此愚蠢!
他本是个工于心计的人,孟星魂实在想不到他会变得如此愚蠢。
现在,要阻止他泄露高老大的秘密,看来已只有一个办法。
杀了他!
孟星魂既不愿这样做,也不忍。
幸好他还有第二个法子——杀了在暗中跟踪小何的人!
他继续等下去。
果然片刻后就有三个人从黑暗中掠出来,朝小何奔跑的方向盯了下去。
这三人的轻功都不弱,而且先后都保持着一段不短的距离,显见三个人都是跟踪盯梢的好手。
这么样跟踪,就算前面一个人被发现,后面的人还可继续盯下去。
只可惜孟星魂先找的是最后一个。
最后这人轻功反而更高,盏茶后孟星魂才追上他,在他身后轻轻弹了弹手指。
这人一惊,猝然回头。
孟星魂笑嘻嘻地望着他!突然,一拳打在他咽喉上。
这人刚看到孟星魂的笑脸,就已被打倒,连声音都发不出。
孟星魂这一拳简直比闪电还快。
他对付前面两个人用的也是同样的法子。
这法子实在太简单,简单得令人不能相信,但最简单的法子往往也最有效。
这正是老伯最喜欢用的法子,也是孟星魂最喜欢用的。
有经验的人都用这种法子。
小何脚步不停,奔过安静的黄石镇。
黄石镇上一家小杂货铺里,门板早已上得很紧,片刻却突然窜出了两个人。
一人道:“一定是他。”
另人道:“盯下去!”
这两人轻功也不弱,而且全都用尽全力。
他们都不怕力气用尽,因为他们知道,到了前面镇上,就另外有人接替。
老伯这次跟踪小何,另外还用了很复杂的法子。
无论如何,两种法子总比一种有效。
老伯要是决心做一件事,有时甚至会用出七八种法子,只要是他决心去做的事,到目前还没有失败过。
第八回 摊牌时刻
一觉醒来,孙剑还是很疲倦。
他毕竟不是个铁打的人,何况他身旁睡着的这女人又特别叫人吃不消。
他决定在这里多留两天,直到这个女人告饶为止。但就在这时,窗外忽然响起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就像是弄蛇者的吹笛声,三短一长,之后是三长一短,响过两次后才停止。
孙剑立刻分辨出,这是老伯紧急召集的讯号,听到这讯号后若还不立刻回去,他必定要终生后悔的。
谁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就连孙剑都没有。
他立刻从床上跃起,先套起鞋子,他光着身都敢冲出去,但光着脚却不行,要他赤着脚走路,简直就像要他的命。
他全身都像是铁打的,但一双脚却很嫩。床上的女人翻了个身,张开惺忪的睡眼一把拉住他,道:“怎么?你这就想走了?”
孙剑道:“嗯。”
这女人道:“你舍得走?……就算你舍得走,我也不放你走。”
她得到的回答是一巴掌。
孙剑不喜欢会缠住他的女人。
太阳升起时,孙剑已快马奔出两百里。
他满心焦急,老伯已有多年未发出这种紧急的讯号,他猜不出这次是为了什么。
路旁有卖饼的,卖肉的,也有卖酒的。
他虽然又饥又渴,但却绝不肯停下来。
老伯不但是他的父亲,也是他的朋友。
他随时都肯为老伯死。
世上几乎没有什么事能要他停下来。
初升的阳光照在滚烫的道路上,一颗颗碎石子就像刚从火炉里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