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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子昀终于从昆明回来了,蕊心第一眼看见这位堂兄,不由吃了一惊,她一直以为能够纵横沙场的勇士,一定是粗犷豪迈的,皮肤黝黑,眼神犀利,眉宇间大概还要再藏上一点杀气。
可是谢子昀的形像,完全颠覆了她对武将的想象,他长得细皮白肉,脸型容长瘦削,手指纤瘦细长,蕊心的第一个想法是,这样的手不去弹钢琴简直太浪费了,轻轻松松就能跨过八度!
谢子昀回来之后,清如就更忙了,要将他的旧住处给打扫出来,备齐日常所用之物,还要拿出绫罗绸缎给他添置新衣。
快过年了,以恪王府为首,侯府较近的姻亲之间,又源源地送来许多东西,清如忙着把东西该放入公中的放入公中,该分送各院的分送各院,偏在这个时候,谢子昆的病势又沉重起来,清如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
蕊心也曾私下里问过樱桃,“三太太是三爷的嫡母,替她操心是应该的,怎么倒成了大嫂去照顾了!”
樱桃含蓄地说:“听说三老爷娶了三太太之后,还是忘不了三爷的生母,多亏三太太是个明白事理的,娘家又低微,这才安安宁宁地过了几年,可是夫妻情分就冷淡了。”
蕊心恍然,怪不得秦氏嫁入侯府多年,只有一个女儿呢,怪不得三老爷三太太也算年轻夫妻,三太太却不愿跟着他外放去永州呢,蕊心深深为秦氏不平,老公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痴情种子,可惜那一瓢弱水并不是她,更悲哀的是,她还没有炒老公鱿鱼的机会。
对于造就自己悲剧的两个最直接的当事人——三老爷和绮月所生的儿子,三太太能保持现在这种不闻不问的态度,都算宽和的了。
因为想要避着严如珂,蕊心出门交往的机会不知不觉少了许多,只要她觉得严如珂可能出现的场合,都尽量不去参加。
与之相比,灌表姐就经常参加贵女的交际,听说在京城举办的各类赛诗会中,灌表姐已经颇混了些名气出来。她也经常参加严府的聚会,还听说与严如珂相谈甚欢,蕊心隔空想了一想,都觉得这两个人十分登对。
这样一来,蕊心去杨氏那里也就更多了,相应地碰见宋珩的机会也就更多了。杨老夫人眼光不错的事实,又一次在宋珩身上得到了证明,他接人接物谦和有礼,虽然也知道两家有结亲的意愿,但是对蕊心从来只是表现出对妹妹一样的关怀,并无逾矩,让蕊心能够很舒服很坦然很有安全感地接受他的关怀。
杨氏也早就认定了这个女婿,为了防止再次发生乔姨娘偷庚贴的事,杨氏去信征求了谢墀的意见,并与令国公府换了庚贴,杨氏的打算,本来是想年前放了小定,过了年就可以订亲,等到出了国丧,就可以大张旗鼓地准备嫁妆了。可是锦心自从与沈家换了庚贴之后,迟迟不见沈家来放小定,这种事男家不着急,女家若急了,反而叫人笑话。
平氏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到杨氏这里来炫耀了,现在她几乎不大谈及锦心的事,杨氏觉得这个时候若是蕊心先放了小定,反而使平氏更没面子,横竖蕊心年纪也不大,宋珩还要准备秋闱赴考,就把亲事暂且缓了一缓。
至于子晟,早就发誓不考中进士,不论及婚娶,杨氏也只好由他,反正子晟是男孩子,也不着急。
这天蕊心又去了杨氏的院子,遇到谢子晟和宋珩也在那里,杨氏正坐在紫榆百龄小圆桌前,手里拿着小银钳子给他们磕核桃,见蕊心来了,欢欢喜喜地叫小厨房又添了几道菜,叫几个人一起吃饭,说着说着,子晟就问起丽心的事来了,“以前丽心一个月给母亲请不了几次安,怎么如今变得这样孝顺了?”
子晟到杨氏这里来得少,所以过了一段时间,才发现了丽心的转变。
蕊心就笑着把灌表姐来了之后发生的事,源源本本地对子晟说了一遍,子晟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个灌表姐,明明家人都在京城,却这样喜欢住在咱们家!”说着,皱了皱眉,“听说这位灌小姐的父亲,以前在兵部武选司做主事时,官声就很不好,借着人事任免的机会,收受了不少银子。”
怪不得灌小姐一匹羽纱就花了五百两银子呢,当初蕊心还奇怪她怎么会这样阔气。
宋珩却笑道:“贵府四小姐真是好谋略,偏偏还做得这样不瘟不火。”
蕊心也笑了,她早就觉得落月轩闹鬼的事,是素心推波助澜,只是素心一直同她交好,也不便说破,遂说道:“四妹妹从小就在大伯母手底下讨生活,还有个二姐姐这样的嫡姐,又没有生母可依靠,可真是难为他了!”
杨氏道:“你爹爹在家时,也常常夸赞素心温和从容,颇有老侯爷当年的风度呢,你看看她行事说话,哪一点儿比嫡出的小姐差……唉,可惜了,就只差着那么一个身份。”
蕊心笑道:“往后母亲多疼疼她也就是了!”
杨氏叹道:“我也是有心无力,又怕跟她近了,你大伯母吃味儿,到底你大伯母才是她嫡母呢!”
蕊心不服道:“以前大伯母百般地笼络五妹妹,怎么不怕母亲吃味儿?要我说,就是将来四妹妹说亲,若大伯母有歪心肠,母亲也尽可拿出婶娘的身份来主持公道,大伯母就是不喜欢咱们二房管闲事,可她能不喜欢咱们二房的银子么?”
虽然平氏现在已经无法用二房的银子中饱私囊了,但是侯府的气派,大半是靠谢墀的权势人脉顶起来的,吃穿车马,房屋摆设,园林修缮,哪一样不是银子?不然,平氏就得过阳翟侯府或锦乡侯府那样的紧巴日子了。
宋珩笑道:“幸而你是个女子,你若生为男子,一定是个喜爱打抱不平侠客!”
大家说笑了一回,又一起用了午膳,蕊心就要回去,才起身,杨氏道:“急什么?才吃了饭,就不怕冷风呛了!”
蕊心道:“我赶着回去午睡一会儿,再去净植居看看大嫂那里要不要帮忙?”
杨氏道:“这却是正事,可怜把那孩子忙得什么似的!”
说着,就叫丫头伏侍着穿衣裳,宋珩笑道:“外头飘了小雪,表妹还是把那件灰鼠皮的雪褂子穿上吧!”
子晟笑道:“宋表弟,真比个女孩儿还细心呢!”
杨氏笑嗔道:“这是他的好处,就没见你这个亲哥哥有这样的细心!”
子晟冲蕊心扮了个鬼脸,蕊心才套上掐金挖云的羊皮小靴,笑着走了。
一径回了涵芬榭,才进屋,地下四五只炭盆烘得一室皆春。宝砚穿着一件莲青色的斗锦纹褂子,樱草色盘金细褶裙,正坐在罗汉床上跟荔枝说话呢!
见蕊心进来,忙站起来行礼,笑道:“姑娘不是在二太太那里用膳么?我还当姑娘不会那么早回来,才跟荔枝多说了一会儿话。”
蕊心一边解开青金闪绿的如意绦子,一边笑道:“这有什么?姐姐想荔枝时,只管来就是了。”
荔枝早就起身沏茶去了,蕊心道:“外头冷,烹一壶热热的牛乳茶来,给我和宝砚姐姐喝!”
宝砚受宠若惊,一边说“怎么受得起”,一面拿了一只粉紫柔丝软枕,给蕊心垫在身后,伏侍她坐下,宝砚道:“我把攒下的月例,叫荔枝给舅舅和舅母捎回去,听说姑娘悄悄赏了舅舅家一些银子,荔枝刚还在这里说起来,不知该如何报答姑娘呢!”
蕊心忙止了宝砚的话,宝砚会意,屋里丫头多,难免攀比,若是叫旁人知道蕊心接济荔枝的事,反而不美。
宝砚笑道:“姑娘心慈,日后一定会有好结果的。”
蕊心方才为了驱寒,在杨氏那里吃了两杯酒,这时微微有些醉意,趁着酒劲儿,笑道:“姐姐难道不好么?我哥哥对你又好,母亲性子又和软,只要以后娶个好相处的嫂嫂,姐姐就万事顺意了!”
不料宝砚眼睛闪了一闪,浑若无意地笑道:“昨日二爷回来,跟我说了一桩趣事!”
蕊心问道:“哦,什么趣事?”
宝砚道:“二爷这几日每日下了学回来,或是在瑞音阁,或是在印月池,总能碰着灌家小姐,冬日天时短,塾里下学时都半明不黑的了,不知道这位灌小姐为何总喜欢那个时候逛园子?”
蕊心的酒顿时醒了一半,她忽地坐起来,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宝砚道:“从她住进侯府,一直如此,昨儿二爷又在园子里碰见她了!”
蕊心眼珠一转,唇角荡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因为翁二先生的讲堂就设在侯府后面的小青烟巷,所以谢子晟还是每日回积微阁来,而要从青烟巷回到积微阁,有两条路可走,一条要经过瑞音阁,一条要经过印月池,谢子晟通常都是走经过瑞音阁的那一条,一定是谢子晟对灌小姐的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