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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逼进那画舫,越觉河心有一股怪异的力道直冲上来。眼见那画舫便在丈外,笑云却忽觉真气一窒。正待再提真气,却一眼望见了画舫那诡异的红光,他心神微震,登时向河心落去。
岸边的两方人马陡见他自空中落下,不由一起失声呼叫。只不过鸣凤山人马是长声惊叫,青蚨帮众却是齐声欢呼。砰的一声,笑云已经坠入河心,冰冷的河水立时将他浑身击得透湿。说来也怪,笑云人一入水,脑中却于刹那之间现出波飞浪涌的异境来。我即是水,水即是我,这念头在心中电闪而过,笑云的心神却是一定。
猛然间他再吸了一口真气,竟自踏水破浪,再次疾跃而起。
众人头一声呼叫未落,却见笑云已经冲天再起,忍不住再发出一声喊,这一回便连青蚨帮弟子都是发自心底的倾心赞叹。笑云在空中一个转折,已经稳稳落在了画舫之上。
画舫上郑凌风和何竞我斗得正紧。
郑凌风稳稳占住西方白虎七宿的方位,将阵中戾气调至极限,每一剑挥出,便牵引出暴雨大河那无尽无休的劲气,掩日神剑荡起团团剑光,直向何竞我压了过来。
何竞我知道自己武功见识与郑凌风只在伯仲之间,只是自己闻雷顿悟,在惊雷刀法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此时若不乘胜追击,以郑凌风资质,下次再遇,只怕又难有胜望。可是自一跃上画舫那一刻起,便觉处处掣肘,犹胜岸上。但当此之际,他本身坚毅的性子发作,虎目奋光,布雨刀挥动之间融会雷天的刚健之气。二人刀剑齐舞,竟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笑云便在这时落在了画舫之上。
冰冷的雨点近不得激战二人的身前丈余之地,却给两个人的劲气震得乱箭一般四散乱飞。笑云透过道道雨瀑,只见郑凌风剑气如虹,将何竞我的身形团团围住,心中不由一惊。再定睛一瞧,却见何竞我的步法丝毫不乱,那把气吞山河的布雨刀挥出的招式虽然极短极促,但每一舞动,便荡起阵阵风雷之声,逼得郑凌风难以再进一步。若是在几日之前,他望见这等绝世高手之间的生死搏杀,必会心惊胆战,远远避开,但此时胆气已豪,再见这等举世难见的刀剑对决,不由意动神驰,立时便与自身武功暗自印证起来。
郑凌风六识展开,意念笼罩四野,任笑云一跃上船来,他便已认出了他来。郑凌风虽对这怪异少年稍有留心,却也未过于放在心上。但奇怪的是,自这少年在这里一站,郑、何二人都觉出一股无形的劲气忽吞忽吐,扰得自己的气机跃动不休。原来笑云每见二人挥出一招,便不自觉地在意念之中挥刀攻守。他的心意一动,身上劲气自然随之吞吐,对激战中的二人都生出一股牵制,无形之中便如三人混战一般。
“不相信世间居然有如此人物!”郑凌风何等样人,心念一动,便已起了杀机。猛然间一道剑光破雨掠来,直刺笑云心口。这一剑刺得突兀之极,事先决无半点征兆,何竞我大惊之下,身形疾飞过来,布雨刀反腕劈向郑凌风后脑,正是攻敌之所必救。
郑凌风脚下一滑,剑吐青芒,依然锐不可当地刺向笑云。
激荡的剑风带起一团疾雨,密集的雨珠被剑气和阵中戾气牵引,直向笑云卷来。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危急之间任笑云蓦地大喝了一声,将意念放至四维八方,扬刀挥出了那招“望海势”。
这一刀本可在刹那之间封住四面八方的攻势,但郑凌风剑气如潮袭来,笑云陡觉自己象是一步踏入了湍流不息的瀑布之中,疾飞的雨点钻入披云刀布成的刀网之中,锥子一样狠狠击打在他的头上脸上。
冰冷的雨珠激得笑云心内一震,一股熟悉的豪气自心底瞬间沸腾起来,披云刀乘势疾挥,当当当三声响,将郑凌风自雨幕后刺来的连绵三剑尽数荡开。刀剑相交,在空中激荡起层层劲气,雨珠嘶叫着四散飞去。
笑云见自己居然硬挡开了郑凌风的连环三剑,不由意气昂扬,一刀“摧山势”反手劈出。眼见这一刀气势夺人,郑凌风也是心内大震,便在此时,身后刀声呼啸,何竞我的布雨刀也已凌空劈到。
在此紧要关头,郑凌风也显出了绝世武功,随着呛然一响,那把掩日神剑忽然一分为二,精芒闪处,前挡观澜,后阻惊雷,似乎是在同时架住了天下最著名的两把宝刀。三人齐声大喝,声若雷震,在阴郁的河面上滚滚传出。观战的双方人马气为之夺,神色都是一沮。
掩日神剑上的光芒骤然一灿,随即又陡地一黯。与此同时,郑凌风身形横掠,撞开了两间船上的精巧锦阁。木屑四散飞舞,郑凌风的身影已经消逝得无影无踪。普天之下没有人能同时力抗惊雷刀法和观澜九势这两大绝世刀法,号称“剑帝”的郑凌风亦所不能。
与此同时,猛听一阵怪异的锐响,画舫上忽然箭如雨下。原来这画舫既为阵眼,船上自是机关密布。郑凌风遁走之前启动机关,便引来一阵乱箭。笑云与何竞我眼见四面八方都是箭雨呼啸乱飞,每一箭都是射向不同方位,急忙一起挥刀抵挡。
此时的任笑云刚刚力战了郑凌风这样的绝世高手,对观澜九势的领会更进了一层。意兴到处,披云刀纵横飞舞,云起势、听风势、澜生势……把所习的观澜九势一招招的施展开来,越舞越觉意犹未尽。他本身刚强的劲气随刀展开,非但越来越稀少的乱箭难以近身,便是这画舫上的亭阁长廊都给披云刀震得东倒西歪,船上的几串红灯更是一盏盏的被刀气袭灭。
江流古远远望着,那灯每熄灭一盏,他的心便是一沉。陡然间只听得笑云和何竞我一起振声长啸,声震云霄,最后四五盏红灯竟噗的一起灭了,那画舫轰然一响,也不知给劈中了哪里,竟慢慢向一侧倾斜下去。江流古心中霎时一片昏暗,他的身子微微一晃,暗道:“怎地天地间会忽然生出这等人物与我青蚨帮为敌,难道这便是天意?”他跟着想到了天山遁的卦相,不由苦笑一声:“天山遁,天山遁,原来说得是我!”夜雨中,就有一个儒官道袍的身影无比孤独地跃起,向着黑夜深处飘然逸去。
这时画舫上红灯已灭,河岸一侧只有悬在树下的十余盏气死风灯发着淡淡的白光。不知不觉之间,那雨小了不少,天上再也不见先前电闪雷鸣的骇人声势。
阵眼一破,鸣凤山群豪发一声喊,乘着青蚨帮众神气松动之际,便即鼓气杀出。水若清正待吆喝青蚨帮众奋起阻杀,黑暗之中却传来郑凌风的传音之声:“若清,退吧。今日势不在我,只怕金秋影所在的鸣凤山那头也难有作为。”她愕然回首,才瞧见郑凌风山岳一般的身子已经稳稳挺立在身旁。望着郑凌风背后的衣衫尽碎,浑身上下尽皆湿透,她还想不起何时见他如此狼狈过,心内不由一寒。郑凌风的脸上却不见一丝波澜,淡淡地又道:“速速传信与金秋影,令他也着速退兵,以免腹背受敌!”
毕公亭前,虽仍有不少悍勇的青蚨帮高手不肯就此罢休,但帮主号令一下,也只得卷旗退去。
笑云这时大觉过瘾,何竞我笑道:“笑云,走吧!”笑云应了一声,和何竞我携手飞身跃上了岸来。玉盈秀提心吊胆了多时,这时眼见他平安归来,明眸之中不禁星泪欲掩,急忙迎上问道:“云哥,你……你没事吧!”笑云笑嘻嘻地凑在她耳边低声道:“虽然累得秀儿担惊受怕,但终究让我老丈人安然无恙!我这只会弄巧成拙的名声该当改一改了吧?”玉盈秀才破涕一笑:“任大侠神威凛凛,百战百胜,谁说只会弄巧成拙?”眼见爹爹也自后赶到,忙陪笑道:“爹爹,您老人家也没事吧?”
何竞我佯怒道:“郑凌风奈何我不得,却险些给你这宝贝女儿气死。你一出家门,便将为父的嘱咐尽皆忘了么?”玉盈秀吐了一下舌头,转身拉过唤晴,笑道:“女儿也不白走一趟,将唤晴姐姐救了出来。”何竞我才淡淡一笑,语气中却掩不住一团喜气:“贤侄女,你无恙就好,不然秋岩老哥回来可要跟我拼命!”
唤晴苦笑一声,却不知说什么是好,鸣凤山和青蚨帮势同水火,她心中一念及此,就忍不住柔肠百结。便在此时,耳中忽有一声叹息钻了进来:“莲儿,你当真要随这些反贼去了么?”正是郑凌风传音过来。唤晴面色一变,还未及作答,那声音又变得和往常一样冷定傲岸:“也罢,你先去吧。终有一日,我要荡平鸣凤山,那时你还是我的乖女儿!”
郑凌风的传音之术精妙之极,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