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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天可见怜,便让我救下了阿娟的一点骨血。但我在火中苦寻多时,也未找到阿娟的尸身,你大哭不止,我怕郑凌风未曾走远,只得忍痛逃开了。这一逃就逃离了江湖,逃离了天下纷争。我心灰意冷,心中只念着阿娟,只想再苦再难也要将你拉扯大。”唤晴这时已经泣不成声,低唤一声:“义父!”便扑到了他的怀中。
沈炼石以手轻拍着她的香肩,脸上也是老泪纵横,沉了片刻,才道:“过不多日,果然听得郑凌风剑扫群雄,如愿以偿的做了青蚨帮陈老帮主的成龙快婿。青蚨帮自得郑凌风后便即如虎添翼,几年之间声势日盛,而郑凌风的焚天剑法业已大成,在江湖上后来居上,得了剑帝之名。后来陈苍弥留之际更将帮主之位传给了他。我眼见这死对头志得意满了,心中倒升起了往昔的豪气,便投入锦衣卫,只盼为国出力,为民除害,哪知奸佞当权,这个尔虞我诈的官场比之弱肉强食的江湖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还不如江湖!”
唤晴心内如刀割,黯然道:“您一下子瞒了我十几年,这时才知您的用心良苦。可恨他……郑凌风为什么要认我呢?我真的希望这一辈子永远不要见到他,永远不要知道他是谁!”沈炼石也是一叹:“你如今长得大了,眉宇之间真的与他酷似,郑凌风见了自然喜不自胜,哪有不认之理?听说陈苍老帮主的女儿几年前郁郁而终了,也没有给他留下一儿半女。嘿嘿,郑凌风一生强悍奋发,处处争先,其实也是可怜得紧,他错诬了阿娟,此错一铸,必是一生内疚!”
这时却听屋外有人叹息一声:“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与吾形相依,死而魂不与吾梦相接!”沈炼石苦笑一声:“外面又来了个苦命的人,何老弟也给勾起心思了么?”何竞我的笑声在门外响起:“夜深难寐,本欲一叙,闻得你们父女长话,也就不便打扰,却听了几句,老哥勿怪!”沈炼石笑道:“我这风流史你多半知道,多听一遍,也无甚要紧!”
“老哥用情之深,诚堪浩叹!这等至情至性,真为西崖不及,请受西崖一拜!”门外衣襟簌簌作响,似乎是何竞我向他隔门长揖。沈炼石嘿嘿一声:“又发起痴狂来了,还不进来?”何竞我却笑道:“北斗横天夜欲阑,愁人倚月思无端,适才在院外还看到两个愁人,各自独行难寐,不妨一起喊进来吧。”忽然传声道:“曾公子、陈将军,快到沈老哥这里坐坐!”
唤晴闻得曾淳要来,急忙立身而起,整容束衣。片刻之后,门外传来一轻一沉的两人的脚步之声,却是曾淳和陈莽荡已经走入院中。何竞我微微一笑,这才推门而入。
三人寒暄坐下,唤晴忙给几人奉上香茶。何竞我笑道:“不可一日无此君!唤晴的茶艺又有进境!”接过来细细闻赏。陈莽荡道一声好,接过后大口饮了,只有曾淳默不作声地接下来,按在了桌上。唤晴瞧他神色不定,不由轻轻一叹。
曾淳终于沉沉一叹:“晚辈想了许久,终于觉得,家父百日祭礼还是不要行了。陈将军、何堂主的心意在下代家父心领了,生逢于乱世,人命如草芥,何必为一个已死之人冒此大险?明日一早,便请各路人马领了军饷及早下山去吧!”
众人都是一愣,唤晴更觉奇怪,她亲见曾淳那日痛哭流涕,就是要在父帅的衣冠冢前一尽孝道,这才有不辞而别之后失陷青蚨帮的诸多辛苦,如今忌日就在眼前,他却临阵退缩了。
“哪个也不能下山!”陈莽荡这时怒目圆睁地嚷起来,“老子偏不信这个邪,大帅祭礼说什么也要做,还要做得惊天动地,好教昏君坐立不宁寝食难安。”他眼中似乎从未有深夜白昼的局限,这一喊仍是声若雷鸣,震得屋内回响阵阵。唤晴早闻陈莽荡的火爆脾气,却直到今日才见他“霹雳”大作,心惊之下不由哑然一笑。
众人都静了下来,只将眼睛望向何竞我。
何竞我长眉紧锁,沉了一沉,才道:“陆九霄此来对咱们是善是恶,必不会因大帅祭礼而变。大帅之祭,还是要做,祭礼之后便请各部携了军饷速速离山。”
沈炼石也道:“正是,路上我将大帅手书的《定边七策》读了数遍,每读到‘中国不患无兵,而患不练兵。敌之所以侵扰无忌者,为其视中原之无人也。’这一句时,便觉心血沸腾。这样的三边总督却被昏君斩了,当今君昏臣奸,咱们再畏首畏尾,岂不当真是‘中原无人’了?”
“敌之所以侵扰无忌者,为其视中原之无人也!”何竞我喃喃说出此语,念及曾铣是在狱中惨遭严刑拷打之后作的此语,登觉心潮澎湃,猛然一拍桌案,叫道:“明日午时,咱们在鸣凤山衣冠冢下行祭礼,陆九霄来了也好,咱们正要会他一会!”
第二十三章 衣冠如雪气如虹
耀目的日光穿窗而入,打在笑云的脸上,他睁着眼,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窗外忽然伸进一根树枝,轻轻扫在他的鼻端,跟着玉盈秀银铃一般的笑声在窗外响起:“任大侠,日上三竿了,怎地还不起来?”笑云打个喷嚏,忽地身子一弹,竟自狭窄的窗缝中急跃而出,出其不意的一把抱住了她。
玉盈秀啊的一叫,随即晕生红颊,将他轻轻推开,嗔道:“一大早起来便没个正经,也不怕给人瞧见。”笑云眼见玉盈秀此时换做了一身雪色长裙,晨风轻扬着她乌黑的长发,益发衬得身姿婀娜,清艳可人。他嘻嘻一笑:“我卯时一过就早起过了,那时你屋中还是毫无动静呢。嘿嘿,论起得早,你是远远不如我了,当年在京城之中,我常常大清早的给鸡鸣吵起来!”玉盈秀又笑起来:“这个我倒忘了,鸡是司晨的,你也是神鸡童出身,自然黎明便起!”
“什么是神鸡童,莫不又是夸奖我的话吧?”二人说着,便顺着山路向峰顶走去。“这神鸡童么,是你们斗鸡一行的神童,”玉盈秀一路走一路道,“据说唐明皇最好斗鸡,当时有一个斗鸡的贾昌号作‘神鸡童’,年才十三,却因斗鸡功夫高,便深得皇帝爱幸,岑参的《神鸡童谣》云:生儿不用识文字,斗鸡走马胜读书。贾家小儿年十三,富贵荣华代不如……说得便是他了。你若是生在唐朝,说不定便会大展拳脚,加官进爵。”
笑云听了悠然神往,喃喃道:“原来我这门绝技也是大有可为,我老人家中途金盆洗手,可是大为可惜了。”“那也未必,唐高宗时,沛王李贤与英王李哲斗鸡。那时沛王府中的诗人王勃一时兴起,就开玩笑地写了一篇《檄英王鸡文》,来为沛王鸡助兴,”玉盈秀见他当真,也来了兴致,“哪知这篇游戏之作被唐高宗看到之后大为不满,认定这是挑拨几位皇子的关系,立时下诏废王勃官职,当天斥出沛王府。一代奇才,却因斗鸡的一篇玩笑文章,将大好前程毁于一旦了。可见这要看当权者的好恶了,如今的嘉靖皇帝只好修些歪门邪道的道法,你不是道士,便难得垂青。”
“这狗皇帝不务正业,”笑云想起昨晚沈炼石说的话来,就愤愤不平,“他比不得我,我斗鸡时是一把好手,他做皇帝只会胡乱杀人。”“正是,”玉盈秀幽幽一叹:“他滥杀忠良,弄得身旁奸小群集,遇上事无一明人进上一句忠言。昨夜爹爹和我闲谈,说到陆九霄、郑凌风之流其实并不足惧,当虑者却是黑云城和俺答。”
笑云问道:“那是为何?黑云城和陆九霄他们干上了,这叫狗咬狗,我瞧好得很!” 玉盈秀道:“爹说,俺答一世枭雄,不是一个好事之徒,决不会无缘无故的弄什么七星风云会。他这么做必是有什么大的奸谋。”
二人谈笑之间,已经上了峰顶,笑云自峰顶极目远眺,眼见晓霞萦绕,岚回云飘,心下若有所思,点头道:“令尊何堂主的学问和眼光大得很,我瞧当个宰相都绰绰有余,只可惜昏君不用!”玉盈秀道:“其实爹爹更重的是世道人心,他这一辈子以真儒自命,只想如古之大儒所说的什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至于升官发财,倒非其所望。”
“我也不想升官发财,”笑云忽然勾起了心思,“只盼着平平安安的过日子,有时候我倒是真想过去的那帮朋友,郑鼻子、枣李三、韩铁板,也不知他们现下怎样了?还有我那只叫大将军的鸡。秀儿,别瞧你天文地理无所不晓,却不懂这斗鸡的诸般窍门。嘿嘿,真盼着有一日无所事事,酒足饭饱之后跟你痛痛快快的再看上他一两场斗鸡。”
玉盈秀也不觉悠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