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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温还待说什么,只见几个军官匆匆奔了进夹,从那几个军官,那种惊惶,紧张的神色,人人都知道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了,心中都是一紧。
那几个军官,直来到河中府节度使王重荣的面前,低声道:“禀报大人,巢贼部将孟绝海,兵临城下,已在擂鼓挑战!”
那军官说话虽然低,但是由于大堂中静得出奇,是以人人可闻,各人的面色,更是难看,王重荣的手中,还握着酒杯,但是当他听了那军官的禀报之后,他的手不禁簌簌地在发着抖,连杯中的酒,也全都晒了出来。
所有的人,都一声不出,朱温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但是他还是干笑着道:“你我且吃酒,孟绝海见到我们饮宴,自会退兵!”
李克用面色一沉,一掌拍在案上,喝道:“那孟绝海却是何人?”
在朱温身边的那年轻人,正是十二太保康君利,这时,在他的双眼之中,又闭起了几丝狡猾的光芒来,他转动着眼珠道:“大王,孟绝海是黄巢部下大将,有万夫莫敌之勇,这位朱大人,便曾被孟绝海杀得弃甲曳兵,狼狈而逃!”
朱温的睑涨得通红,大声道:“且看你们,有谁能敌得过他!”
李克用笑道:“既是十三孩儿在楼外守卫,自然是他退敌。”
朱温冷笑道:“他带多少兵去?”
李克用大声道:“一个便可!”
朱温大笑起来道:“几曾听过这等的狂言?”
朱温这句话一出口,各人尽皆失色,李克用一脚踢翻身前的长案,大步踏走了过来,一伸手,便揪住了朱温胸前的衣襟,大喝道:“你我出楼去观战!”
李克用的酒意已很浓了,朱温的酒意也不轻,他反手抓了李克用的衣袖,两人一起向外走去。
李克用一走,十二太保立时簇拥而出,众人也连忙一起,跟了出去。
日光很猛烈,城头上的砖石,泛起一片闪亮的光彩来,从城头上望下去,绵延的官道上,尘土飞扬,卷起一股股浑浊的,浓黄的烟尘来,可以看得出,在远处,已经结集着不少兵马。
站在城头上的沙陀兵,全是一身黑衣,挺立着,他们手中的长戈大矛,都有着雪亮的锋刃,日光照射上去,反映出夺目的光彩,他们的眼睛,直视着前面,彷佛他们的心中,只知道向前,决不如后退。
那是沙陀的精兵——黑鸦兵!
黑色的衣服,雪亮的锋刃,远处卷起的黄尘,都有着一股肃杀之气。然而,当各镇节度使,由鲜明夺目的旗旌引导着,也到了城头时,气派多少有点不同了。晋王李克用和朱温走在最前面,他们两人,一样有着极高的身份,但是也一样丑陋。
到了城头上,他们两人才分了开来。十二位太保,紧随在李克用之后,朱温游目四顾,他在寻找十三太保李存孝,他也听说过十三太保李存孝的威名,这时,他正在寻找一个他想像中,神威凛凛,铁塔也似的猛将。
可是,在城头上的沙陀兵之中,却并没有他想像中的那样的猛将。
朱温冷笑着,道:“要靠他擒贼将的十三太保,却在何处?”
一个牙将看到这么多人走了上来,早已迎了上去,朱温一开口,也便躬身道:“十三太保终日酗酒,现时正在城头上打盹!”
那牙将向前一指,朱温循他所指,向前看去,只见在一根旗杆之下,蜷缩着一个瘦小汉子,那汉子缩着身,正在打盹,也身形极小,看来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
朱温不禁笑了起来,道:“好,终日酗酒,这一点,义父义子,倒有相似之处!”
李克用怒道:“有酒不喝,却要来何用?”
朱温厉声道:“只怕酒醉不醒,误了军机!”
李克用冷笑不语,朱温已大踏步向前,走了过去。
当他来到了那旗杆附近时,他总算看清了那瘦小汉子的真面目,只见他一件豹皮背心上,湿了一大片,显然是被酒淋湿的,正在沉睡。
这样的一个瘦小汉子,竟就是十三太保李存孝!那实在有点令人难以相信,朱温若不是顾忌着李克用和十二位太保,就在身后,几乎一脚便待向前,冲了出去!他虽然未曾去除李存孝,但也顿了一顿足,喝道:“沙陀胡儿,快醒来!”
他大声一喝,十三太保的身子陡地一震,随即懒洋洋地睁过眼来,斜睨着朱温,口中含糊不清,道:“你叫我什么?”
朱温冷笑着道:“沙陀胡儿,你……”
他本来还想责问,何以守城有责,却喝了酒在城头上打盹的,可是,他第二声,“沙陀胡儿”才一出口,李存孝的身子,便陡地弹了起来。
朱温在各镇节度使中,也算是膂力惊人,武艺超群的了,但是他却从来也未曾看见过一个人说弹就弹了起来,势子如此之快的!
当李存孝弹起来的时候,他简直不像是一个人,像是一个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劲力的豹!
朱温一看到李存孝突然弹了起来,便自一呆,而就在他一呆之间,李存孝照着他的面门,已然一拳打出,那一拳,朱温根本连躲避的余地也没有,只听得“砰”地一声响,一拳已被击中。
那一拳的力道,还真不轻,打得朱温的身子一晃,一个踉跄,几乎跌倒,立时血流披面,朱温怪叫了起来,一伸手,便向李存孝的胸前抓去,李存孝手臂一横,两人的手臂相碰,只听得“叭”地一声,朱温的手臂,向上直扬了起来,又向后退出了一步。
朱温站定了身子,伸手在面上一抹,抹了一手的鲜血,他大叫了起来道:“殴打大臣,该当何罪,替我将他拿下!”
朱温捱了打,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家将,已然磨拳擦掌,等朱温一叫,那两个家将大踏步跨向前来,李存孝双手叉着腰,冷笑道:“谁敢来拿我?”
李克用在旁,也一声大喝道:“且慢!”
朱温怒道:“你纵容义子,殴打大臣,罪也不轻!”
李克用笑道:“请容他去擒了贼将孟绝海,将功折罪,那又如何?”
李存孝抗声道:“父王,他叫我沙陀胡儿,我打他一拳,还是便宜了他!”
朱温厉声道:“大唐天子的大臣,你怎打得,竟连礼数也不知,当是在沙陀蛮荒之地么?”
李存孝咧着嘴,笑了起来道:“一到中原,这么多礼数,怎不叫人排了队,行着礼去退贼兵?”
朱温气得脸色发青,骂道:“谅你这醉汉,还不够孟绝海一锤!”
李存孝揉了揉眼道:“孟绝海来了么?”
朱温指着城下官道,道:“你不见城外尘头大起,贼兵已杀至了么?”
李存孝也不理会朱温,转向李克用道:“父王,孩儿愿去生擒孟绝海,午时之前,就可以回来复命!”
朱温“嘿嘿”冷笑,拍着腰际的玉带道:“你在午睡之前,若能生擒孟绝海,我用腰际玉带,和你相赌,你赌什么?”
李存孝拍着自己的脑袋,大声道:“就与你赌我这颗脑袋!”
朱温心中大喜,斜视着李克用道:“晋王,军中无戏言!”
李克用眯着眼,优闲地道:“自然!”
站在李克用身后的十一太保史敬思忙道:“十三弟,我与你一起去!”
李存孝立时道:“不必,我只要一人去便可,去得人多了,倒叫人小觑咱们沙陀健儿,拿绳索来,缒我下城去会敌!”
朱温听得李存孝只身去应敌,心中更是高兴,心中暗忖,沙陀蛮人,究竟容易对付,三言两语,便挑拨得他前去送死,就算他侥悻逃得回来,他适才愿输脑袋,面门上捱了他一拳的恶气,也可以出得了,为免他变卦,倒要用言语稳住他才好。
是以朱温忙道:“是啊,真是能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这才是大将本色!”
李存孝只是望着朱温的玉带,笑着道:“这带子倒也还好看!”
他说着,一个转身,大踏步向前走去,到了城头,黑鸦兵早已在城上套上了绳索,李存孝身形一纵,抓住绳索,身子向下,直缒了下去!
这时,二十八镇节度使,无数将校,也一起聚在城头,十三太保李存孝,这样一个瘦削年轻的汉子,竟要只身在贼兵营中,去擒贼将孟绝海,虽然这时,他们都看着李存孝缒了下去,可是他们的心中,也着实难以相信,那竟会是事实!
众将校之中,不少是和孟绝海对过阵的,他们甚至一听到孟绝海的名字,也不禁心寒,孟绝海身高八尺,手中一对铜锤,重一百二十余斤,是黄巢手下,第一猛将,一个人要去将他生擒来,实是难以想像的事!
是以,城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