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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把前话向祁辛说话,便道:“等夜晚些,我同相公去,悄悄进她房中,竟硬做起来,大约她也情愿。”祁辛大喜,到了天黑,同马婆子一路到了何家门口。婆子推了推,门是掩着的。推开,同祈辛进去,关好。房中也不曾点灯,葵花已睡下了。婆子道:“奶奶,你睡着了么?连灯也不点。”葵花道:“等你到晚,不见你回来,自己一个人心里怕怕的,我就上床睡了。我还怕你不回来了呢。”婆子道:“我可有不来的?因相公问奶奶这里家长里短的话,说了半日,故此来迟了。”葵花道:“问你些什么?”婆子道:“话长呢。蚊子咬得慌,奶奶你不嫌弃,我到床上细细的说给你听。”葵花听说祈辛问她,不知说些什么,正要问问详细,便道:“也罢,你进帐子来罢。”那祈辛忙脱光了爬上床,同她一头卧下,就伸手去摸。因天热,葵花也是上下没一根丝。祈辛不由分说,上了她身子,紧紧搂住。葵花只当婆子和她戏耍,遂笑道:“妈妈,你痴了么?”话还未了,已被他直抵红门。忙问道:“你是谁?”婆子在帐外道:“是我家相公。因怕奶奶府上没人,特来与奶奶作伴的。”那葵花将昏就昏,便不做声,被他着实高兴了一度。
二人千般旖旎,万种温存,重整旗枪,又大战了一场。葵花每当何幸间或同他如此,不过是古板正传抽弄一会,适兴而已,并无奇异的做造。这祈辛是此道中的惯家,弄得葵花意乱心迷,身摇股凑,不能自主。事毕,搂抱而卧,讲说的无非是相思相慕、相怜相爱的话。两人睡至天明,犹恋恋不舍。看看红日三竿,只得要起来,还搂抱着亲热了一会,方才别去。
此后每隔两三日就来。那何幸是个书呆,一心要想成名,在他家苦读。况家中柴米盘费都有,无内顾之忧。且葵花,何幸原也不把她取重的,因家中又有那马婆子,他也不便在家中过夜。只十日半月间或日里回家看看,问问家常,就去馆中高坐。祈辛也同葵花走动多次。夏尽秋来,被一个前生冤孽看见了。你道是什么人?这个人姓暴名利,是个凶顽恶棍,见财贪财,见色就爱色的人,就与何幸紧邻。你道他生得怎个模样?
一脸横肉,满面疙瘩。色似羊肝,腮如猪肚。唇上倒竖几茎黄须,鬓边蓬松数根紫发。纯乎戏台上扮出魍魉,宛然庙门首塑的恶鬼。
他每常见于葵花独自在门口闲站,他知何幸软弱可欺,就想去勾引她。嘻皮笑脸,做出那风流调情的样子。他若生得略似人形,或者葵花也还肯苟就。这样三分似人七分像鬼,丑骡乍见了还要体战心悸,妇人中可还有爱他的?常被葵花大骂也多次了。葵花告诉何幸,何幸道:“那种人同他一般见识做甚么?你只不到门口去站便没是非。”也就撂过一边。这些时,暴利见何幸总不来家,那祁辛暮来朝往。他醋气大发,怒道:“这淫妇,我想相与相与她,她就做张做致,假撇清不肯,也还情有可恕。你骂了我不知多少,就该贞节到底。今日在我眼皮子底下偷有钱的汉子,明明的气我,我叫你试试我的手段看。今晚这厮若来,我悄悄过去绑上了他,不但讹他一大块银子使,且借此讹这淫妇,弄她一个痛快。弄过之后,将来就不怕她不是我的一个外宅了。”又想道:“恐他们不怕,我带了刀去唬吓唬吓,也不敢不受我的挟制。”拿过切菜刀,在石上磨了磨。磨去了锈,亮铮铮的。
天色将晚,看见祁辛进她家去了。约将三鼓,他腰间插了刀,此日正是七月十五,月明如昼。他越墙而过,见房门关站,推了推,如铁桶相似,就去掇门。用得力猛掇下一扇,那一扇向地下一倒,划刺一声大响,把葵花、祁辛一齐惊醒。原来他二人挂着帐子,点着灯,照着大干。搏弄了半夜,都乏倦了,方才合眼。被这一惊,一睁眼,见一个人站在地下。葵花慌忙坐起,连声大叫有贼。暴利又是那气,又是那急,拔出刀来,上前尽力一下。葵花脸上正着,尚未砍死,倒在床上,两足乱蹬。那辛惊得要死,下床不及,也叫道:“杀人了。”说犹未了,也被一刀砍着,就跌倒了,便不做声。有四句说他们道:“忿激凶怒动杀心,奸人被害却缘淫。
持身正直邪淫断,暮夜应无祸难侵。
那老婆子一板之隔,听他二人响动了多时,方才寂静。一时老兴勃发起来,摸了一个捣蒜石杵,睡在榻上,扯开裤子,正然一出一进的捣。才有些趣味,先听得响了一声,正在吃惊,又听得葵花叫有贼,后听得主人叫杀人。撂了石杵,连忙爬起,一手提着裤腰要往外跑。暴利撵了出来,马婆子跪在天井中,回头一看,月下认得是他,说道:“是你么?”暴利道:“也饶你不得。”刚举起刀来,那婆子腿吓软了,一交扑倒,暴利夹脖子也是两下,见那婆子不动,以为死了。复进房来,见两个尸首都精光着。他拿灯照了照葵花的下体,笑道:“你这淫妇活着不肯给我弄,我且肏个死屄。”着将葵花的身子放正,他还淫媾了一番,方逾墙而回。
暴利行凶时,他那切菜刀先砍了二人,已钝缺了。及至砍那婆子时,他也心忙,虽然砍了两刀,又在脖子上,只疼昏了过去,尚未曾伤命。到天色将明,苏醒过来,挣着爬起,拽上裤子,进房看时,两个都赤条条的。主人头颅两半,葵花额鼻平分,俱杀在床上,血溅满处。她只得挣着开门出来,悄悄报与邻舍。众人约了地方总甲一齐到暴利家来,他还在睡觉。打进门去,血刀血衣俱在,还有何说?将他绑缚送往县衙。那马婆子先倒还挣了起来,此时反又昏迷了过去。只得拿块门板,将她抬着同到衙门。
知县听见是杀人公事,连忙升堂。地方街邻上去禀了。知县先问暴利这事如何起来,暴利将他二人通奸的话说了,道:“小的系紧邻,因何相公不在家,小的替他杀奸。”知县笑道:“奸固可杀,但你非杀奸之人,你图讹奸是真。后至于杀死二命,则非尔之本意,可是么?”暴利被他一句话说着了心腹,无言可对。知县喝道:“你还不实招么?取夹棍上来。”暴利知道是不能免罪了,徒受刑也辩不出。把从前引诱不从,以至后来他二人通奸,本意讹诈,不想他二人叫喊,只得杀害,从实招了。知县命画了供,打了二十板收监。
知县又问马婆子奸自何时起,何以得成奸,她亲夫知情不知。婆子将主人如何诱何幸到家读书,如何叫她引诱葵花,如何成奸,她丈夫并不知情,也细说了。知县叹道:“诱人夫而淫其寻,有玷黉门,一死何惜?”吩咐典史,带忏作相验两尸伤痕,以便呈报。夫不知情,不究。两尸各家领埋。马婆子虽奉主人之命,不该引诱良家妇女,以致杀伤二命。本当重处,姑念身受重伤,免究,着本家人领去扶养。马婆子祈家人领了回去,次日即故。也报了知县,定暴利的罪。引杀一家非罪三人,律剐。他三人虽非一家,但暴利欲讹奸而致杀三命,罪应加等,剐不为过。申了上台,达部,准了下来。暴利一剐,不用多说。
何幸回家,虽恨葵花淫贱,念她数载勤劳,要存厚道,买了一口棺材装了,雇人抬去埋葬。莫氏将祁辛的尸首抬回,制棺入殓,延僧道念经。那些热闹生人眼目的事,少不得都要做。买坟地,做纸扎,开丧出殡,十分体面。莫、须、有三氏寡居了一年,他夫妻俱系外省人,并无一个亲戚。又年少无出,夫妻做了几年冤家,还守么?思量要赘一个丈夫做个倒蹋门,恐一时不得其人,又似前夫薄幸,那怎么处?
因想起何幸来,家人素常都夸他老实,妇女们又说他相貌清秀,莫氏就动了一点相爱的心肠。又是丈夫故交,情愿嫁他。倒烦人去替她讲这亲事。何幸先还不肯,说:“古人道,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妾,不可亵。他虽不仁,我同他相与一场,今日如何好娶他的妻子。”众朋友知道,劝他道:“你不要太迂了,你要去谋占他的妻子则不可。今日她情愿明公正气的嫁你,何不可之有?他欺你,偷淫你爱的人,你今日做个鸠夺鹊巢,也不为罪。”众人怂恿他,竟成了秦晋之好。
何幸一介寒儒,今日忽来享清福,华其衣而美其食,呼其奴而使其婢,且又是极美的妻子,虽然不到势怕的地位,也着实相敬相爱。莫氏同祈辛仇敌一般,今见他如此温存,也十分相得。何幸当日同葵花半妻半婢,原没有伉俪之乐的。今遇莫氏这等恩爱,二人方知世上夫妻有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