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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间的对话,却永远可以那么省力。
置身于人潮退涨的候机大厅中,“众里寻他”,“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如此应景的辞藻此刻只教耿清泽觉出莫名的讽刺。从他打不通第一个电话开始,无论是出于责任、承诺,抑或道义,镇定自若的背后难免有着几分不安和牵挂。而事实呢?
事实不言而喻。
“我不以为,一个缺乏职业素养的手机可以联络到什么人。”既然人已平安抵达,他不再费时深究,一探身拖过她的行李,率先朝出口走去。
陆归鸿临走之际,只交代易漱瑜,会有人去机场接她。等她想到诸多细节问题尚待确认时,他的电话已无法接通。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他故技重施,害她手机仅剩的两格电尽数做了无用功。
而眼前的这位耿总,那种不由分说的架势,任她再迟钝再木讷也看得出,此番是为她而来,亦是成了陆归鸿的替死鬼。以易漱瑜生人勿近的性子,此刻本能地不想坐进未来老板的车里,经受着这份初次见面不该出现的尴尬气氛。可若是现在谢绝他送她回去的好意,或许只会更显得她不识时务,不知好歹。
她在他不加掩饰的冷淡示意下扣好保险带。车驶上高架后,一束束照明灯飞快向后掠过。
中控台的时钟显示,行车已超过一刻钟,可据她估算,这条开往市中心的路连一半都未曾走完。比起耐心定力,易漱瑜自诩不输于一般人,却无法肯定是不是这位未来上司的对手。
她倒不在意车里长久的窒人静默,只是出于“基本的礼仪”,觉得还是应该向他略作解释:“抱歉,耿总,手机没电了。”
她已经摘下那条碍事的围巾,咖啡的气味仍在密闭的车厢里萦绕。馥郁香气并未对耿清泽产生丝毫影响,听了她诚恳的道歉后只淡淡道:“我不希望同样的情况在工作中出现。”
她迅速进入了职务角色,尽可能好脾气地答:“我会尽力。”
“不是尽力,是必须。”
她咬了咬唇,却仍静静地道:“世事无绝对,你总要允许这个世界有意外。”
“意外?”他放慢车速,侧过头,第一次在上车后正视她,幽黑的瞳仁深不见底,“就像餐厅里那位老先生?”
易漱瑜心头一凛,并非出于突发事件时,他在现场目睹的惊讶,而是确认自己百分之百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所谓的意外,极有可能直接导致最为恶性的后果。
任她再如何寡淡薄情,也愿意在能够接受的范围内,体谅难免的顾及不周。眼前的这个男人,却比她更决绝,更冷酷,更不近人情。
作为一个称职秘书的第一步,无疑是揣摩圣意。良久之后,易漱瑜笑了笑,“那在耿总的字典里,怎样才是正确的解读?”
Phaeton下了匝道,汇入逐渐拥堵的车流。“没有意外,只有不充分的准备导致的偏离预期的结果。”
耿清泽漫不经心的语气几乎让易漱瑜错觉,他们谈论的并非为人处世的根本态度,而是头顶阴晴不定的莫测天气。
她不知该驳还是该赞,“耿总从来都这么有信心,难怪GS的发展如日中天。”
他对这诚意平平的恭维并不领情,反而毫不客气地一针见血,“如果连这点主观能动性都不具有,恐怕易小姐很难胜任总经理秘书的职位。”
她不气反笑,尽责地提醒道:“GS和我签订的用工合同是有法律效力的。”
他嘴角一动,不再出声,跟着前方的车队静待信号灯的转换。
“易小姐,”车被再次提速后,他才缓缓开口,“不妨你我打个赌。”
清冷孤傲的耿清泽?恐怕陆归鸿的情报是地摊上买的。
她一面腹诽,一面饶有兴趣地问:“赌什么?”
“你在GS的时间,不会超过试用期。”
眼前的这个人正是GS说一不二的GM,如假包换。这种庄家通吃的赌局,难道很让他有成就感?
“你大可放心,我没有多余的工夫滥用职权。”耿清泽仿佛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轻描淡写地瓦解了她才生出的疑问。
她终于转头看他,“赌注?”
“你赢了,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她眸光一亮,“无论什么事?”如此倒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他补充:“不违侠义之道……”
她在心里笑出来,“如果耿总赢了呢?”
“那就算了。”
“那不行。”她一口回绝,平生最不爱的便是亏欠,人、情、物,一概能免则免。
他垂着眼,片刻过后扯了扯衣服的前襟。易漱瑜鼻尖微动,这才意识到,车里的香浓气味正是来 自'霸*气*书*库'于他同样遭了殃的这件大衣,只因是黑色,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污迹。
他看着自己的大衣,说:“如果我赢了,你走时把干洗费留下。”
“成交。”
耿清泽将车驶进沿江的住宅区,放下易漱瑜连同她的行李,向着另一头驶出时,某人不受欢迎的电话再度从一万公里以外适时地打了进来。
没有眼力见的耿靖泽劈头就问:“人接到了?”
耿清泽毫无情绪地“嗯”了一声。
“还行吧?”
“什么?”
“我替你物色的新秘书怎么样?”
“住在水木嘉苑这样的楼盘,戴着起码值五万人民币的冰种手镯,除了把这样的秘书供起来,你还想我怎么样?”
他收了线,将车压着双黄线猝然掉头,疾驰而去。
第3章 冰封(1)
整整两个礼拜,易漱瑜没有见到她的顶头上司。
GS集团总部设在坐落于沿江西岸的久安大厦内。这幢有着近八十年历史的大楼举市举国乃至举世闻名,正是上世纪初期,GS作为一介英属建筑设计行时期的代表作品。
总经理室占据了整个东南角。临窗眺望,锦带般的江水如白练一般正流经脚下,一江之隔的对岸便是S城最为新兴繁荣的经贸区。
元旦过后,易漱瑜正式开始上班。她的办公地点并不在外间宽敞的秘书室,而是卡在总经理室与会议室当中的一个独立小间,除了一桌一椅以及必备的办公用品,只剩占据了整整一面墙的文档资料。
从她踏进GS的第一天起,便依照约定俗成的规矩敞着门办公,但除了人事部经理贺冰绡,不曾再有第二人造访。
也正是从贺小姐不遗余力的介绍中,易漱瑜脑海中那幅有关GS历史沿革的模糊草图才真正清晰起来。
自创始者耿聿修算起,到继任的第二代耿致远耿致深,直至今天的董事长耿靖泽总经理耿清泽,GS纵跨三代,从历经了外资、国有以及内资一系列变革,终于发展成为集开发、设计、施工等于一体的大型建筑集团企业。
贺冰绡指着总经理室侧墙上的照片,“这一位,就是创立GS的耿老先生。”
照片中身着博士服的耿聿修儒雅温文,鼻梁上还架着当时甚为时兴的金边眼镜。贺冰绡对易漱瑜笑道:“大家都说,James的气质最像他。”
一年前,耿靖泽因个人原因携妻与子远赴英伦。耿清泽接班后,为了避免“大耿总”“小耿总”之类拗口的称呼,GS里统一改叫耿靖泽的英文名,自此,耿清泽便是独一无二的耿总了。
易漱瑜望着照片中微微含笑的青年,倒觉得有几分像她大学的校长,她的形象思维一向不怎么好。
她礼貌地点点头,眼光一动落在照片一旁的物品上,“怎么还有这个?”
贺冰绡顺着她的目光,走到墙上挂着的镖靶前,拔下中心的一枝,又拔下三倍环内的另一枝,撇了撇嘴,“还不是孟之遥想出来的古怪玩意。”
虽和总经办的秘书们无甚往来,但短短的几天里,“孟助理”这个在她们口里出现的频率仅次于“耿总”的称呼,还是有资格让易漱瑜道一声“久仰大名”的。
孟之遥是耿靖泽多年来的助理,也是工程部不可或缺的顾问。即便是耿靖泽离开国内,亦不忘留下他辅佐当时新近上任的堂弟。孟助理土木科班出身,专业储备上自然是比半路出家的耿清泽强了数倍,更不用说业务精进,人品正直,脾气又好。业内皆知,耿清泽雷厉风行,决断果敢。能做到这一点,强大的专业知识不可或缺,而以实际情况来看,显然不可能一蹴而就,无疑,其中孟之遥功不可没。
“你看看,幼不幼稚!”贺冰绡将手心摊到正在凝神的易漱瑜眼前,尤其示意她注意镖翼。
易漱瑜这才注意到,两枚飞镖的镖筒是毫无二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