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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拳,站在他的身前,只要他微有动武之意,立即发拳殴击。
于管家急奔入内,过了片刻,回到大厅,脸色苍白,颤
声道:“庄子里的粮食、牛肉羊肉、鸡鸭、蔬菜,果真果
真是一古脑儿,都都给这厮倒下了山峰。”
只听砰的一响,曹云奇一拳打在平阿四的胸口。这一拳
劲力好大,平阿四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但脸上仍是微
微冷笑,竟无半点惧色。
宝树道:“粮仓和厨房里都没人么?”于管家道:“有三个
干粗活的,都教这厮给绑了。唉,先前那两个小鬼在厅上闹
事,大伙儿都出来观看,谁知是那雪山飞狐的调虎离山之计。
苗姑娘,我们只道这厮是您带来的下人。”苗若兰摇头道:
“不是。我却当他是庄上的管家。”宝树道:“吃的东西一点都
没留下么?”于管家惨然摇头。
曹云奇举起拳头,又要一拳打去。苗若兰道:“且慢,曹
大爷,你忘了我说过的话。”曹云奇愕然不解,拳头举在半空,
却不落下。苗若兰道:“他抱着我爹爹的名号,我说过谁也不
许伤他。”曹云奇道:“咱们大伙儿性命都要送在他手里,你
你怎么”
苗若兰摇头道:“死活是一回事,说过的话,可总得算数。
这人把峰上的粮食都抛了下去,大家固然要饿死,他自己可
也活不成。一个人拚着性命不要来做一件事,总有重大之极
的原因。宝树大师,曹大爷,生死有命,着急也是没用。且
听他说说,到底咱们是否当真该死。”她这番话说得心平气和,
但不知怎的,却有一股极大力量,竟说得宝树放开了平阿四
的手臂,曹云奇也自气鼓鼓的归座。
苗若兰道:“平爷,你要让大伙儿一齐饿死,这中间的原
因,能不能给我们说说?你是为胡一刀伯伯报仇,是不是?”
平阿四道:“你称我平爷可不敢当。我这一生之中,只有
称别人做爷的份儿,可没福气受人家这么称呼。苗姑娘,当
年胡大爷给我银子,救了我一家三口性命,我自是感激万分。
可是有一件事我是同样的感激。你道是什么事?人人叫我癞
痢头阿四,轻我贱我,胡大爷却叫我‘小兄弟’,一定要我叫
他大哥。我平阿四一生受人呼来喝去,胡大爷却跟我说,世
人并无高低,在老天爷眼中看来,人人都是一般。我听了这
番话,就似一个盲了十几年眼的瞎子,忽然间见到了光明。我
遇到胡大爷只不过一天,心中就将他当作了亲人,敬他爱他,
便如是我亲生爹娘一般。
“胡大爷和金面佛接连斗了几天,始终不分胜败,我自然
很为胡大爷担心。到最后一天相斗,胡大爷受了毒刀之伤而
死。胡夫人也自杀殉夫,那情形正如苗姑娘所说。我亲眼目
睹,当时情景,决不会忘了半点。阎大夫,那天你左手挽了
药箱,背上包裹中装着十多锭大银,是也不是?那天你穿着
青布面的老羊皮袍,头上戴一顶穿窟窿的烟黄毡帽,是也不
是?”
宝树铁青着脸,拿着念珠的右手微微颤动,双目瞪视,一
言不发。
平阿四又道:“早一日晚上,胡大爷和金面佛同榻长谈,
阎大夫在窗外偷听,后来给金面佛隔窗打了一拳,只打得眼
青鼻肿,满脸流血。他说他挨打之后,就去睡了。可是,我
瞧见他在睡觉之前,还做了一件事。胡大爷与金面佛同房而
睡,两人光明磊落,把兵刃都放在大厅之中。阎大夫从药箱
里取出一盒药膏,悄悄去涂在两人的刀剑之上。那时候我还
是个十多岁的孩子,毫不懂事,一点也没知他是在暗使诡计,
直至胡大爷受伤中毒,我才想到阎大夫在两人兵刃上都涂了
毒药,他是盼望苗胡二人同归于尽。唉,阎大夫啊阎大夫,你
当真是好毒的心肠啊!
“他要金面佛死,自然是为了报那一击之恨。可是胡大爷
跟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干么在金面佛的剑上也要涂上
毒药?我当时不明白,后来年纪大了,才猜到了他的心意。哼,
此人原来是为了图谋胡大爷那只铁盒。
“阎大夫说他不知那铁盒中装着何物,那是说谎。他是知
道的。胡大爷将铁盒交给夫人之时,把盒中各物一起倒在桌
上,满桌耀眼生光,都是珍珠宝物。胡大爷说道:‘妹子,你
一身本事,但有所需,贪官土豪家中的金银,自是手到拿来。
只是出手多了,难免有差失之日,我我’夫人道:
‘大哥放心。你若有不测,我一心一意抚养孩子,这些珠宝慢
慢变卖,也尽够母子俩使一辈子的了。我不再跟人动刀动枪。
也不再施展空空妙手如何?’
“胡大爷大笑叫好,拿起一本书来,说道:‘这一本拳经
刀谱,是我高祖亲手所书。’夫人接过了,笑道:‘好啊,飞
天狐狸一身的本事都写在这里。你瞒得好稳啊,连我也不让
知道。’胡大爷笑道:‘我祖宗遗训是传子不传女,传侄不传
妻,这才叫作胡家刀法啊。’夫人笑道:‘待孩子识了字,让
他自看,我决不偷学就是。’胡大爷叹了口气,将各物都收入
铁盒,再将盒子放在夫人枕头底下。
“后来我见夫人一死,急忙奔到她房中,哪知阎大夫已先
进了房。我心中怦怦乱跳,忙躲在门后,只见阎大夫左手抱
着孩子,右手从枕头底下取出铁盒,依照胡大爷先前开盒的
法子,在盒子四角掀了三掀,又在盒底一按,盒盖便弹了开
来。他取出珍珠宝物把玩,馋涎都掉了下来,将孩子往地下
一放,又从盒里取出拳经刀谱来翻看。孩子没人抱了,放声
大哭。阎大夫怕人听见,随手在炕上拉过棉被,将孩子没头
没脑的罩住。
“我大吃一惊,心想时候一长,孩子不闷死才怪,念及胡
大爷待我的好处,非要抢救孩子出来不可。只是我年纪小,又
不会武艺,决不是阎大夫的对手,只见门边倚着一根大门闩,
当下悄悄提在手里,蹑手蹑脚走到他的身后,在他后脑上猛
力打了一棍。
“这一下我是出尽了平生之力,阎大夫没提防,哼也没哼
一声,便俯身跌倒,珠宝摔得满地。我忙揭开棉被,抱起孩
子,心想这里个个都是胡大爷的仇人,得将孩子抱回家去,给
我妈抚养。我知道那本拳经刀谱干系重大,不能落在旁人手
中,当下到阎大夫手中去拿。哪知他晕去时牢牢握着,我心
慌意乱,用力一夺,竟将拳经刀谱的前面两页撕了下来,留
在他的手中。只听得门外人声喧哗,苗大侠在找孩子,我顾
不到旁的,抱了孩子溜出后门,要逃回家去。“从那时起直到
今日,我没再见阎大夫的面,岂知他竟会做了和尚。是不是
他自觉罪孽深重,因而出家忏悔呢?他偷得了拳经的前面两
页,居然练成一身武艺,扬名江湖。他只道这世上再没人知
道他的来历,想不到当日脑后打他一门闩那人,现在还好好
活着。阎大夫,你转过身来,让大伙儿瞧瞧你脑后的那块伤
疤,这是当年一个灶下烧火小厮一门闩打的啊。”
宝树缓缓站起身来。众人屏息以观,心想他势必出手,立
时要了平阿四的性命。哪知他只念了两声“阿弥陀佛”,伸手
摸了摸后脑,又坐回椅上,说道:“二十七年来,我一直不知
是谁在我后脑打了这一记冷棍,老是纳闷。这个疑团,今日
总算揭破了。”众人万料不到他竟会直承此事,都是大感诧异。
苗若兰道:“那个可怜的孩子呢?后来他怎样了?”
平阿四道:“我抱着孩子溜出后门,只奔了数步,身后有
人叫道:‘喂,小癞痢,把孩子抱回来!’我不理会,奔得更
快。那人咒骂几句,赶上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就要抢夺孩
子。我急了,在他手上用力咬了一口,只咬得他满手背都是
血”
曹云奇突然冲口而出:“是我师父!”田青文横了他一眼。
曹云奇好生后悔,但话已出口,难以收回,见众人都望着自
己,心中甚是不安。
平阿四道:“不错,是田归农田相公。他手背上一直留下
牙齿咬的伤痕。我猜他也不会跟你们说是谁咬的,更不会说
为了什么才给咬的。”
田青文、阮士中、曹云奇、周云阳四人相互对视了一眼,
都想田归农手背上齿痕甚深,果然从来不曾说起过原因。
平阿四又道:“我这一咬是拚了性命,田相公武功虽高,
只怕也痛得难当。他拔出剑来,在我脸上砍了一剑,又一剑
将我的手臂卸了下来。他盛怒之下,飞起一脚,将我踢入河
中。我一臂虽断,另一臂却仍牢牢抱着那个孩子。”
苗若兰低低的“啊”了一声。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