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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少宁把车开了过来,“想什么呢?”他从后座拿了件外套披在她身上。
“有一点羡慕。”
“也是吃了很多苦才守来的。”叶少宁的脸掩在黑暗中,掠过不易察觉的失落。
她点点头。经历了风雨的婚姻才会倍感珍贵,幸福从来都不会是一马平川的。
“陪我去一个地方。”她辨认了下方向。
他没问去哪,顺着她指点的灯往前开去。路越来越开阔,车流越来越少,路边的灯光稀了,空气里有潮湿的泥土气息。
“就在这儿停一下。”她说道,把头扭向一边。
“没吃饱吗?”他看了看四周,前面有一种密集的灯火,是青台的高速入口,这附近是些加油站、汽修厂,还有些小吃店。他们的车停在一家牛肉拉面馆前,空旷的场地上停了不少跑长途的大货车,显然生意很不错。
她没接话,也不下车,只是定定地看着。
一刻钟的样子,从面馆里走出几个人,在后面的是位微胖的女子,扎着的围裙上油渍斑斑,头发蓬乱地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到是那张脸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的俏丽。她随意地用手指拨弄了两下头发,大声叫道:“两位老板下次来青台,记得来照顾我的生意呀!”
“当然,老板娘这么热情,我舍不得不来。”货车司机嘻嘻哈哈地笑着,发动引擎,奔向夜色。
她在外面站了一会,看见了他们的车,拧起眉,然后转身进了面馆。
“你看见她了吗?”童悦趴在车窗上,声音几不可闻,象是不堪重负,已筋疲力尽。
“嗯!”他轻轻蹙起眉。
“我以后老了就是这个样子。”她闭上眼,自嘲地弯起嘴角。
他不解地揽过她。
指尖冰凉,身子也在轻轻地抖着。
“别人都说我们很像,其实我远不及她的。我小的时候,她特别疼我,我穿的裙子、扎的辫子,总让桑贝羡慕到哭。桑贝经常赖在我们家不肯回家。她带我学画画、学拉小提琴,晚上陪着我做作业。她唱歌很好听,也做得一手好菜。她那时爱带我去游乐场,有一个叔叔陪着我们一起玩。那个叔叔总是开着车来,每次都是不同的车,他带我们去郊外,车开得非 常(炫…书…网)的快,我开心得又叫又跳。回家时,她叮嘱我不能把叔叔的事告诉爸爸。因为叔叔是她心里的秘密。”
“在我十二岁那年,为了那个秘密,她放弃了工作,放弃了爸爸,放弃了我。”她的语调很平静,好像在讲一个物理定律,很有条理,很清晰,“那以后,我们就很少见面了。只听说她办过公司,也幸福过,现在,她却是一个人,全部的家产就是这家面馆。”
“少宁,我哥哥姓韦,我姓童,我喊妈*那个人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她才是我的生母。”她将脸又缓缓转向面馆,“这样的我,你还愿意以结婚为前提继续交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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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7,寂寞光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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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是一个很会善待自己的女子,连名字都起得好听,叫江冰洁。
“姑娘家的容貌,二十五岁前是爹妈给的,二十五岁后就靠自己修练了。”出门前,她都要拾掇很久。小童悦站在化妆台前看她画眉、描唇彩、刷腮红。她已是一朵花了,这一妆扮,花就更娇更媚。
但这朵花在别人面前,在童大兵面前,是长在高高的悬崖上的,只有看到那位叔叔,才会羞答答地盛开在尘埃中。
从小到大,许多人初见童悦,都会惊叹她的美丽。
她听了,心生戚然。
童悦从不把自己当花,她当自己是根草。事实上,也就是根草,蔓蔓荒园,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样的草生命力才会强。
花再*也有谢落的一天。
童悦大学毕业后,童大兵有次喝醉了,说起她在高速路边开面馆。在这之前,童悦已经有十年没有见到她了。
童悦悄悄过来看了她一眼。
她的样子和菜市场大声吆喝的大妈没有两样,根本无法与童悦印象中的美丽女子重叠起来。
这一眼给了童悦新的看世界的眼光,她那原本浸透了整个青春期忧郁的目光里,这个世界到处是悲剧。如今换个角度看看,一望无际的其实是喜剧……………悲剧是希望的挣扎,而喜剧则诞生于彻底的失望。
所谓美丽,所谓爱情,神马都是浮云。
不知叶少宁有没听见她的问题,好一会了,叶少宁胳膊仍圈着她,清冷超然地盯着小面馆,嘴却紧紧地抿着。仿佛意志坚定的*党,在酷刑面前,大义凛然,要命一条,想让我开口,没门。
她没有再问,没有勇气,也不愿意。
很多东西就是纸蒙的窗户,戳破了还能挡风吗?
她,年龄上没有优势,家庭关系复杂,哗地摊到谁的面前,谁的心中不会波澜起伏?
他心中的那杆秤是什么样,她不清楚。但*妈那座大山,怕是无法跨越了。
明天布满大雾,视力再好,也看不到多远。
车内的气氛有点僵硬,她的周身生出了寒意,“少宁,我有点冷。我们回去吧!”
他收回视线,替她拢了拢外套,发动了车,开了暖气。
小面馆没入浓郁的夜色中,远了。
“我明天要出差,一会还得去公司拿点资料,我先送你回公寓。”
“好!”她几乎是没等他话音落下,就回应了。
惊讶吗?不惊讶的。小 说'炫&书&网'里都是这样写的:先是工作忙,然后是不接电话,接着就差不多该音信全无了。
她懂的。
朦胧中感觉他握了一下她的手,她侧过身看着他,略带凄楚地绽出一丝微笑,不着痕迹地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在巷子口遇到凌玲送家教的学生,凌玲看见两人,笑道:“叶总今天怎么舍得放了我们童老师?”
他对凌玲并不热情,只淡淡地冲凌玲点了下头。
“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他从她身上拿走了外套。
凌玲轻轻哼了声,有些不开心。
她没有力气宽慰凌玲,只想早早地回到屋里冲个澡,把自己放平,一夜到天明。
这一天发生的事,真的是精彩纷呈,够排一幕戏剧了。
隔天,他没来电话,她也没打过去。
徐亦心今天开追悼会,会场放在殡仪馆。童悦犹豫了很久,她还是请了假过去,她想看徐亦心最后一眼。
坐了一个小时的车,她从一条两排密植的松柏间的小道上走进去,入目是密密麻麻的花圈,正中挂着徐亦心的照片。
徐亦心笑靥如花,斜依在钢琴边。
这张照片是苏陌拍的,当时,她也在一边站着。
此时彼时,已是阴阳相隔。
她想起徐亦心的温婉、轻柔、娇弱,如梦一般,泪水就那么下来了。
苏陌神情肃穆,一身黑色的西服,长身站立,好象不是参加葬礼,而是参加某个重要的会议。
*妈让他回去,他正当英年,日后自然要再婚。从唯心的角度讲,他送徐亦心下葬,对以后的新妇不利。
“亦心胆子那么小,独自去了那边,我不送她一程,怎么心安?以后想送也没机会了。”
他悲痛的口吻,惹哭了许多来宾。
徐亦佳看到童悦,眼睛红红地跑过来,叫了声“童老师”。
姐姐的过世,让她失去了依赖的大树。徐家以后与苏家还能有多少联系?她一夜之间象长大了许多。
“不要太难过,明天再休息一日,就回来上课吧!”她抱了抱徐亦佳,送了花,向徐亦心施了礼,就走了。
她没和苏陌打招呼,连眼神交会都没有。
上了车,她看看手机,没有电话,只有苏陌刚发来的一条短信:心浸在冰水中一天了,看到你,才察觉到一丝温暖。你能来,我很开心。
郊外的风有点凉,她搓了搓手,拿掌心捂在心口。
她能感到手掌下怦然跳动的心脏,扑通,扑通,有点快。
高三准备第二轮月考,这次的物理试卷是她出。她又是查阅资料,又是参考往年的试卷,非 常(炫…书…网)忙碌。
下午,孟愚和赵清都去上课了,办公室只有她和乔可欣。
高中的音乐老师是非 常(炫…书…网)轻松的,特别在考试期间,音乐课经常被主课老师抢占。乔可欣落得舒服,有时也接些社会上的艺术团体邀请,出去赚点外快。不然凭她那点工资,一个月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