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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刑怀栩的孩子还没怀上,这年秋天的某个深夜,又有一位熟人离开。
当天晚上,刑嗣枚哭着打来电话,说医院通知她刑真栎肾脏衰竭加上感染,在午夜三点四十分的时候确认死亡。
刑怀栩握着听筒半晌没有出声,电话里刑嗣枚哭着挂断电话,康誓庭从刑怀栩手里取走听筒,把她搂进怀里。
刑真栎的葬礼并不隆重,他的棺木和墓穴早在出事当时就已备下,后来刑鉴修猝死,那口棺木便先给刑鉴修用了,直到现在,他躺在崭新的棺材里,似乎也已做好准备前往新的世界。
等到刑真栎的头七结束后,夏蔷去找刑怀栩告别,她说她要离开这里了。
刑怀栩问:“你要去哪里?”
“去庙里,只有那里是我的去处了。”夏蔷说:“其实我也想过自杀,然后请你遵守约定把我葬到别处,可事到临头还是惜命怕死。”她自嘲地笑,“我到现在都不能想象真栎是怎么跨出那一步的。”
刑怀栩说:“不要死,活着吧,你死了,嗣枚会很伤心的。”
“嗣枚……我最疼爱的女儿,最后竟然和许珊杉的儿子好上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许珊杉一直都是被爱着的。”夏蔷笑道:“嗣枚也会一直被爱,她会很幸福。”
夏蔷离开几天后,刑嗣枚带了一个密封的信封去找刑怀栩,“这是我妈妈临走前交给我的,让我等她离开后再交给你。”
刑怀栩边拆边问:“什么东西?”
刑嗣枚说:“不知道,妈妈特意交代过这是给你的,说是三叔的遗物,还说能不能给我看要经过你的允许。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已经快要拆开的信封在刑怀栩手里重新被折起,刑嗣枚见她这举动,更加好奇道:“究竟是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刑怀栩笑道:“你没有偷看过?”
“呃……”刑嗣枚挠挠脸,不好意思道:“我对着光偷偷看过,好像是一封信,又像是一张照片。”
刑怀栩收起信封,完全没有要拆的意思。
刑嗣枚疑惑道:“你真的不看?”
刑怀栩笃定道:“不看。”
刑嗣枚等了半晌,见她态度坚决,知道自己好奇心得不到满足,便告辞离开了。
等刑嗣枚一走,康誓庭问刑怀栩,“你是真的不想看,还是不想在刑嗣枚面前看?”
“我预感看了这里面的东西,现在的太平日子就会消失不见。”刑怀栩重新拿出信封,毫不犹豫地拆开,“看还是要看的,但应不应该让嗣枚看到,我却没有把握。”
她捏开信封口,果然从里头抽出一张旧照片。
= = =
尤弼然听说刑怀栩有事和自己商量,风风火火赶来老屋,刚见面眼前就被塞了张照片。
照片很旧,估计有二三十年历史,拍摄的内容是在草木茂盛的河岸,两个不知为何事起了争执的年轻人,其中一个揪住了另一个的衣领,怒不可遏,下一秒似乎就要以拳相向。
尤弼然盯着照片辨认许久,指着其中似乎要被打的年轻人,不太确定道:“栩栩,这个人是不是你三叔刑銮治?年轻时候的,看上去才十几岁?”
书房里,刑怀栩和康誓庭难得都是一脸严肃,尤弼然被吓着,皱眉问:“怎么了?难道不是刑銮治?我看着挺像的啊,就是这张脸嘛。”
“确实是这张脸。”刑怀栩说:“但他不是三叔。”
尤弼然想了许久,恍然大悟,“这是你四叔?他们是双胞胎,你怎么认出来的?”
刑怀栩说:“虽然是双胞胎,但他们性格南辕北辙,尤其三叔骄纵跋扈,哪有这副忍辱负重等着挨打的表情。”
刑怀栩深以为然,点头之后又问:“那另外这个人是谁?”
她问到了问题的关键,刑怀栩沉默不语,她便转头看康誓庭。
康誓庭回答道:“他是刑鉴齐。”
“刑鉴齐?”尤弼然瞪大眼,虽然知道了对方身份,却没觉察出不妥,“栩栩,他是你二叔?那个英年早逝的二叔?”
刑怀栩默然点头。
“原来你二叔长这样啊。”尤弼然感慨,“挺好看的,看上去也挺健壮的,像个聪明人,说实话,你们刑家的基因挺好的,生出来的小孩虽然脾气都不好,但智商都不差,外貌也是……”
康誓庭见她离题万里,敲敲书桌,把一份复印件移向她。
那是一份旧报纸的复印件,尤弼然俯身细看,期间数度眨眼,一分钟后抬起头,连那张照片都不敢拿了,只一个劲猛搓自己双臂,“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谁都知道刑家老二英年早逝,但具体如何没的,刑怀栩这一代其实并不清楚,只大概知道一开始以为是失踪,后来尸体在河里被发现,才确认是溺亡。
康誓庭让尤弼然看的旧报纸复印件里就是当初事件的相关报道,里头提到的刑鉴齐失踪和被打捞回来时的衣着特征和刑怀栩给她看的旧照片里一模一样。
加上照片是在河边拍摄的,尤弼然已经联想到那张照片的性质了,但她有些发憷,下意识想拒绝那个可能性,“年龄对的上吗?或者只是恰巧穿了同一套衣服呢?”
“三十几年前发生的案件了,现在可能也查不到什么证据,当年负责这起案子的警察要么去世,要么退休,但是当初写报道的记者还找得到。”康誓庭指指旧报纸上的记者署名,说:“那记者笃定这起案件有内情,他坚持刑鉴齐当初尸检查出不是单纯的溺水,除去溺水死亡外,他的头部曾遭到撞击,有明显的伤口。警方也倾向于他是被人打伤昏迷后丢入水中,可公布真相后这些证据又全都消失了。”
刑怀栩问:“那我四叔呢?有他的线索吗?”
“在所有相关取证里都没有你四叔的踪影。”康誓庭看向被扔在桌上的照片,“目前为止,除了那张照片,谁也没把你四叔和你二叔的死联系在一起。”
“等等……你们等等……”尤弼然头疼道:“如果你二叔死前真的是和你四叔在一起,看这照片,他们俩好像还打起来了……那……那……自己二哥溺水,弟弟难道会见死不救吗?”
“不是见死不救。”康誓庭纠正道:“现在怀疑的是谋杀。”
尤弼然瞠目结舌,感觉自己三观正在被刷新,“不会吧……弟弟真的会杀哥哥吗?如果杀了,当时怎么什么都没查出来……”
“是我爷爷。”沉默良久的刑怀栩冷冷说:“不要忘记还有我爷爷在。”
“那位记者也说,他本想好好报道这起案子,却被多方面施压,最后只以普通的溺水事故草草了结了。”康誓庭说:“儿子死亡,为什么不去彻查案情?还变相掩盖真相,除非……”
“除非这件事还牵扯了另外一个儿子。”刑怀栩说:“以我爷爷的价值观来衡量,既然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就不能赔上另一个儿子,哪怕这儿子就是凶手。”
“你四叔真的会杀你二叔吗?”尤弼然犹自难以置信,“他们那时候才几岁?不都还只是小孩吗?”
刑怀栩瞥她一眼,轻声说:“你被刑家人关起来放火烧的时候,也只是个孩子。”
只这一句话,尤弼然立即接受了现实。
康誓庭说:“这张照片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张照片会是刑銮治的遗物?难道拍照的人是他?”
尤弼然扶额哀叹,“如果真是他拍的,老二打老四,老四杀老二,老三目睹全过程还偷拍照……难怪天要亡刑家了,这是天理难容啊。”
= = =
三十多年前的案件,即使出现关键性证据,也已过了最长的追诉时效,刑怀栩对几十年前的真相其实没多少兴趣,她重视的是夏蔷将这张照片交给她的意义。
之一大概是和刑怀栩当初唆使她调查刑銮治之死有关,之二如今刑园交到刑銮平父女手里,刑嗣枚又是毫无野心的,夏蔷大概是想拿这张照片给女儿的未来做个保障。
刑嗣枚将来和刑銮平无冲突还好,若有冲突,这起陈年旧案就是刑嗣枚的武器。按照刑嗣枚的无争以及刑銮平的低调,刑怀栩原本猜测他们双方近几年应该可以相安无事,却没预料矛盾来得如此之快。
事情起因是刑柚要刑嗣枚签署刑园财产的分割协议,刑嗣枚来问刑怀栩的意见,刑怀栩颇感诧异,表示自己完全没收到消息。
刑嗣枚便明白对方是挑软柿子捏,隐隐有些不高兴,当即回绝了刑柚。
没过几天,刑嗣枚又告诉刑怀栩,说刑柚没和任何人商量,私自动工改建刑园。
“你很在乎刑园吗?”刑怀栩问刑嗣枚:“如果是钱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