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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怀栩不由自主握紧剪刀,再没办法心平气和修剪小九的头发。
白实吾歪头看刑怀栩的脸,扑哧一笑,“你想知道真相吗?”
刑怀栩缓缓摇头,“我不想知道。”
“真的?”白实吾摸摸自己头发,“本来想作为剪头发的谢礼告诉你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哦。”
“我并不需要你的谢礼。”刑怀栩苦笑,“白实吾,为什么和你有关的事,都离不开死亡?”
“因为杀人就是我的工作。”白实吾耸肩一笑,“和你们上班跑业务赚钱养家一个道理。”
“胡说八道。”刑怀栩有气无力道:“头发剪完了,你走吧。”
“你真的不想知道吗?”白实吾说:“我觉得这件事还蛮有趣的。”
“可我不认为有趣。”刑怀栩说:“我回来是为了安安静静过日子,不想徒添是非。”
“那好吧,祝你美梦成真。”白实吾洗了手,甩着水珠往外走,刑怀栩听到大门开启又闭合的声音,一阵心烦意乱。
= = =
天快黑的时候,康誓庭来接她们母子去吃晚饭,门一开,小九便咻咻跑过来,指着自己脑袋给康誓庭看。
康誓庭顿时乐了,“你头发怎么变成这样了?”
小九的头发一半长一半短,在他小小脸上晃晃悠悠,他抱住康誓庭一条腿,小声说:“妈妈剪的。”
康誓庭牵住他的手,和他一起往室内走,客厅的落地窗旁,刑怀栩双臂环胸,听到他们的动静,回头问:“要出去吃饭了吗?”
康誓庭问:“想吃什么?”
刑怀栩说:“吃些简单的。”
康誓庭看出她情绪不好,担心道:“怎么了?”
小九拉扯康誓庭的裤子,率先抢答,“来了一个哥哥。”
康誓庭看向刑怀栩,“谁?”
刑怀栩说:“白实吾。”
听到这个名字,康誓庭立即皱眉,“他来干什么?”
小九又说:“剪头发!妈妈给他剪头发!”
康誓庭把小九抱起来,一起走到刑怀栩面前。
刑怀栩摸摸小九的头,对康誓庭说:“他和我说了一件我并不想知道的旧事。”
“关于什么?”康誓庭产生不详的预感。
果然,刑怀栩说:“关于刑家,一个骇人听闻的秘密。”
他们俩在窗前一起沉默,直到康誓庭问刑怀栩,“刑家对你还有什么意义吗?”
刑怀栩摇头,“没有什么意义了。”
“既然如此,能不能就当不知道。”康誓庭说:“不要去听,不要去管,刑家的前尘旧事,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
刑怀栩定定看向康誓庭,眼神有些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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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怀栩自从回来后,有两个人是她一直避而不见的,一个是刑真栎,一个是康老爷子。
刑嗣枚偶尔会谈起刑真栎的病情,说他身体差,又动过几次大手术,尽管有夏蔷和专业护工的照料,还是不可避免的形成感染,大部分时候虽然状况稳定,但谁也不能保证死神已经彻底远离他。说到这些,刑嗣枚常常会按捺不住落泪,她说从来不信神佛的夏蔷也开始依赖神迹,礼佛吃素,比任何人都虔诚。
过去因为许珊杉信佛,夏蔷厌屋及乌,从不正眼看待别人的信仰,可等到她什么都没了,佛却成了她最后的依赖。
尤弼然对此相当不屑一顾,说她还可以求神拜佛,有些人却是真正到了阎罗殿,有去无回。
刑怀栩回来大半年,这年深秋,康家传来噩耗,说康老爷子突发脑中风,被紧急送往医院。本来计划周末带小九去海洋馆的康誓庭接到电话,立即赶去医院。
康誓庭在医院守了两天,再回来已是周一深夜,刑怀栩问情况怎么样,他说老爷子已经醒了,虽没有生命危险,但中风导致偏袒,往后都要在轮椅上度日了,且因年纪太大,必须多留院观察。
康誓庭说,突发疾病对老爷子的心理打击比较大,他大概觉得自己活不长了,一直很沮丧。
往后一个月康老爷子始终在住院疗养,康誓庭公司酒店医院康家来回奔波,相当疲惫,他心里明白老爷子在渴望什么,但他从未向刑怀栩提起。
要去探望康老爷子,是刑怀栩自己做出的决定。
刑怀栩把小九托付给尤弼然,自己孤身前往医院,走近病房的时候,她恰巧遇见出门的赵祈。赵祈见到刑怀栩十分惊喜,却在不见小九后难掩失落,刑怀栩和她聊了两句,赵祈便让她独自进去。
偌大的病房里只有康老爷子和护工在,半靠在病床上的老爷子见到刑怀栩尤为震惊,随即又虚弱地笑,“我想你也该来看我了。”
刑怀栩问:“你现在怎么样?”
“你应该已经听说了,不中用了。”康老爷子试图抬起右手,挣扎半晌却只颤抖地动了几下手指,他放弃努力,对刑怀栩说:“谢谢你来看我,坐。”
护工请刑怀栩坐下,识趣地走到外间查阅老爷子的药单。
康老爷子上下打量刑怀栩,关切问她,“你呢?都好吗?身体……都恢复了吗?”
“都恢复了。”刑怀栩说。
老爷子又问:“小九呢?他也一切都好吗?”
刑怀栩说:“他很好。”
“那就好。”老爷子重重叹气,复又笑道:“那就好。”
他们说完这几句话,似就无话可说,康老爷子想用左手喝水,水杯离得远,刑怀栩替他端来,凑近了帮他喝下。
离得近,老爷子脸上的老人斑十分惹眼,刑怀栩突然想起前几年他的八十大寿,那时她还怀着小九,对未来拥有无限憧憬。
放回水杯后,康老爷子突然问:“栩栩,你还恨我吗?”
刑怀栩摇头又点头,“是你让我恨你的。”
老爷子记起那一天,徐徐点头,“是啊,是我让你恨我的,你那时候那么糟糕,整个人就像要跟随你爸走一样,医生警告我们要二十四小时盯着你,防止你做傻事。”
“我不会自杀。”刑怀栩说。
“你虽然不会自杀,可你的精神崩溃了,你的身体还能活着吗?”因为偏瘫,康老爷子的表情很不协调,“那个时候,你其实最恨你自己,对不对?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心思太重太深,真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难题,别人也很难帮你。其实你应该相信阿庭,你们是夫妻,他能帮你分担很多事。依赖自己的丈夫,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
“依赖丈夫不可耻,可造成当初那种局面的人,不正是我最信赖的丈夫所信任的家人吗?”刑怀栩平静道:“其实我一直都明白,你当时会那样说,是为了帮我。你想让我恨你,用愤怒来发泄情绪,而不是淹没在无休止的自责自弃里。你也确实成功了,因为我的确恨你。”
“转嫁你的仇恨,分担你的责任,给你提供一个逃避的理由,是当时我能想到的唯一帮你的方法。”康老爷子想笑,嘴角却在抽搐,“我记得你妈妈去世的时候,你也很痛苦,那时候也是对夏蔷的恨给了你继续努力的方向,你需要一个仇人,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当你偷偷带走小九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做对了。”老爷子说:“你开始恨我,带走我的曾孙,伤害我的孙子,你把我加在你身上的伤痛全都还给我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认识的那个栩栩,又活过来了。”
刑怀栩说:“这样就如你所愿了吗?”
“只要你好好的,我孙子和我曾孙就能好好的。”老爷子靠在床头,虚叹一口气,“一个家里,没了母亲,没了妻子,是绝对好不了的。”
刑怀栩说:“那你呢,你后悔过吗?”
康老爷子笑道:“我中过一次风,身体垮了,你能恨我的时间也不多了……栩栩,看在我们曾经是一家人的份上,不要再伤害你自己,也不要伤害阿庭,你想要的家,你完全可以自己把握住,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做不到?至于后悔的事……”他长出一口气,疲惫道:“人总是要死的,听说只有在临死前才能得知自己这辈子最后悔的事,真希望那时死神告诉我的,和我自己想到的,会是同一件事。”
刑怀栩走出康老爷子病房时,在旁边走廊上瞧见孤独等待的康誓庭。
“你来了。”她说。
康誓庭问:“你还好吗?”
刑怀栩深吸口气,闻到的全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她的脚尖在地上迟疑地晃动两下,“刑真栎也住在这栋楼里吧?我想去看看他。”
她一边说一边往电梯方向走,康誓庭拉住她的手,“为什么想去看他?”
刑怀栩停下脚步,看着走廊上的电梯指示牌,“我应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