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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小邪放开萧焕的衣角,跑去萧千清那里的空挡,我伸出手,在桌下握住萧焕的手。
也轻回握了我一下,他的手干燥稳定,掌心有淡淡的温暖。
转过头,正迎上他温和的目光。向我轻轻笑了笑,他没说话。
国难当前,连萧千清也收起了和孩子们玩闹的心思,下午把三个混世魔王送走,养心殿就又成了机要大臣穿梭的地方。
庆幸凤来阁中没什么重要的事,下午我也就留在宫里,虽然不能进到内室里去听他们商议国事,但留在外间里,也能帮帮有些昏头转向的冯五福。
晚间拖到将近戌时,那些朝臣才全都退去,我进到暖阁里的时候,就看到满屋子熏香堆积的薄雾里,只剩下萧焕和萧千清两个坐在软榻上,全都低着头以手支额。
叹了口气,我走过去:“是出去用膳,还是直接把晚膳摆在这里?”
见我进去,萧千清就仰了头看着我笑:“摆进来吧,动着麻烦。”
我过去走到软榻前,萧焕才抬起头冲我笑了笑:“苍苍。”
从进门起一直觉得他的脸色有些不对,我走到他身边伸手:“萧大哥……”
一句话还没有说出口,他就已经低头按住胸口轻咳。
赶快扶住他,我有些慌:“萧大哥,怎么样?胸口很疼么?”
软榻另一边萧千清也略微变了颜色,身子往这边倾了倾,接着蹙眉轻哼:“这样就顶不住了!真够弱不禁风。”
扶着我的手臂,萧焕抬头笑了笑摇摇头:“有一点累而已,没有关系。”
上次拖到最后那么厉害,在他口中也是一句“有点累”。
皱眉跺了一下脚,我最后也只能说:“有没有胃口?我扶你进去先休息一下?”
大概是看我太小心,萧千清“哼”了声:“用扶的啊,要不要抱进去?”
也不知道他是在那儿酸个什么劲儿,我有些好笑的回头:“太重了我抱不动,要不然你来抱?”
一下被噎住,萧千清脸上红了些,又“哼”了声转过脸去:“我手滑,那么重我也抱不动!”
“嗯……”萧焕出声,笑着,“我也不会太重的吧……”
想也不想,萧千清立刻甩过去一句:“难道你想我抱你?”说完后才意识到不对,抿着嘴,玉色的脸颊涨红了一半。
难得看到萧千清这么尴尬的时候,还扶着萧焕,我就“哈哈”笑了出来,萧焕也低下头,明显是为了掩饰笑意地轻咳了两声。
虽然是开了玩笑,萧焕也没先去休息,但晚膳他还是没吃什么东西。原本萧千清和他似乎打算晚膳后再商议什么事情,结果用完了膳,萧千清站起来说了句,“我先回去休息”。然后就目不斜视的抬腿出门。
连说要送他都来不及,我只好回头看萧焕:“累不累?要不要沐浴更衣?”
他坐在榻上,微仰了头看我,笑着摇了摇头:“真的没有关系,只是那会儿觉得倦了点。”
看着他皱了下鼻子,我轻哼:“你说话太没谱,我不信你!”边说边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抱住他的身子。
不知不觉的,手臂居然用了很大力,很大力的抱着他,就仿佛……如果不抱,就会再也不能抱着他了一样。
我是自私的,当听到鞑靼攻陷大同的那一刻,想的不是国家危难,百姓流离,而是萧焕该怎么办?
所有的人都能够逃,即使禁军被破,京师沦陷,其他的人都还能逃,流亡或者干脆向鞑靼投诚,只有他不能。
大武的天下,只有天子在才能算在,大武的天子,只能在京师。要么守住这道国门,要么国破身殉,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突然恨没有把他留在江湖中,江湖中的萧云从或者白迟帆,惊才绝艳无所不能,就算被逼到天山,如果不是他寻死,即便是灵碧教倾教之力也动不了他分毫。可是当他是大武的皇帝,这个位置所要背负的太多,这个位置太高……高得几乎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这一刻,患得患失、畏畏缩缩的都不像我自己。
“萧大哥……”深深把头埋在他的衣袖里,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隐瞒不过去的颤抖,“我害怕……”
“苍苍……”脸颊被他有着淡漠温暖的手捧起,依旧是那样温和的看着我,他的眼中,有一如往常的和煦笑意,“没有关系的,相信我就好了。”他停顿了一下,又笑,“京师不会失守,我不会让它失守。”
这是自从鞑靼破关而入后没有人敢说过的话,不过短短几天,人心早就涣散,除了今天早朝萧千清在殿上掷地有声的责问,没有人敢说这样的话,说鞑靼一定会被击溃,京师一定不会失守。
愣愣的看着他,我深吸一口气,接着仰头。
我都在干什么?像朝上那些胆小鬼一样,在还没看到鞑靼人的战马的时候就被吓破了胆……跟没出息的懦弱女人一样,灾祸来了只知道抱着自己的丈夫哭!
一扬眉,更用力的抱着他,我提高了声音:“谁说我怕鞑靼人了?臭蛮子来一个砍一个,来一双砍一双!我还不是怕我的男宠太娇弱,给谁不小心碰坏了!”
他微皱了一下眉,最后还是没撑住笑了起来:“又是弱不禁风又是娇弱……给千清你们两个说的,我还像个男人吗……”
“你本来就是在家吃软饭的男宠!”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我冲他呲牙。
他给逗得轻咳着,笑得更厉害。
只是零零散散的咳嗽,晚上睡觉时也还一直都安稳,谁知道到了第二天早上,萧焕却没能起床。
在清晨,像往常一样的醒来,他却再没力气起身,看着床前得知消息后赶过来的萧千清,歉然地笑:“抱歉,千清,只怕朝上要你担待了。”
用鼻子轻哼了一声,抱胸站着,萧千清的神色并不好,甩袖说了句:“自己病歪歪的就别逞强!放心,大武没了你还亡不了!”说完转身就走。
看着他没了往日闲雅,简直有些气鼓鼓的背影,虽然担心,我还是忍不住笑了笑,坐在床边,握着萧焕的手放在脸颊上。
刚才杨泰已经来过,这个严谨方正、和郦铭觞完全不同的医师,在把手指从萧焕的寸关尺上移走后,还是和上次萧焕昏倒时一样的话:劳累过度,悉心调养。
再次听到这种诊断,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我居然没有发怒去骂杨泰,只是看着娇妍把他送出去,然后就一直坐在萧焕身边。
等他掌心淡漠的暖意传到脸颊上,我才抬头向他笑:“别看他嘴硬,萧千清其实挺关心你的……他那么爱美,刚刚赶来的时候,连头发都没有挽好……”
他轻笑了笑:“千清自小性子就倔了些……不过也还好……”
一直以来,总觉得萧焕和萧千清之间别别扭扭的,我还真没问过他们小时候的事,就笑着说:“你还挺了解他嘛,你们第一次见面在什么时候?”
他又笑了笑:“这个……大概是德纶十一年?千清四岁那年。”
这一下真把我问愣了:“那么早啊……”
“也不算早了,”他笑笑,“那时候三皇叔还没有被封到楚地,王府就在京城,只是千清直到四岁三皇叔才第一次带他进宫,所以我们算是那时候才见了面。”
“原来如此。”想起了那段往事,我点点头。
当年萧千清的父亲萧澹琰虽然是景宗皇帝亲子,英宗和睿宗的亲弟弟,但是不管是前朝还是内宫,都对这个三皇子相当冷淡。
所以萧千清的父亲萧澹琰十六岁就从宫中出来,住在京城的王府中,二十五岁被分封到楚地,此后直到死去,楚王之位被萧千清继承,再也没有回过京城。
所以萧千清虽然已经是第二代楚王,但其实是萧焕的亲堂弟。这也是德佑九年柳太后宫变的时候,萧千清被很多老臣拥戴为帝的一个重要原因,他的确是当时萧氏青龙支中血缘和朱雀支最接近的皇族。
萧千清是萧澹琰在十六岁那年和府中一个舞女所生,离开京城到楚地时,也应该有九岁了。
这么想来他小时候真有很多机会和萧焕相处。
“唉?那时候萧千清叫你什么啊?”想着我就笑笑问萧焕,“不会是太子殿下吧?”
“那时候啊……”萧焕笑了一下,“千清一直叫我焕皇兄。”
“啊?他还真是?有没有追着你的屁股一口一声叫皇兄?”我笑起来,当年萧千清一和萧焕见面,就是一口一个“皇上”,语气嘲讽、语调冷淡,到后来也只不过在我面前说一声“我的那位皇兄”,当面依然横眉冷对,简直不敢想象他还会有叫萧焕“焕皇兄”的时候。
轻笑了起来,萧焕竟然也没摇头,微蹙了下眉又笑:“倒没有追着屁股那么厉害……”
轻轻跟我说着闲话,他脸上没有出现疲惫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