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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接近山包,我就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小倩,留下一个活口。”
山包后的空地里,萧焕围着白狐裘坐在一张木质的轮椅中,身后站着给他撑伞的石岩,他们身边就是正在缠斗的凤来阁弟子和那些雪衣人,因为我突然冲出来,他们就把目光转了过来。
萧焕和石岩都愣了愣,就在这一瞬间,轮椅旁有个雪衣人瞄到空隙,朝着萧焕猛地抛出手中的长剑。
距离太近,那个雪衣人又突然发难,长剑被石岩一掌击偏,剑尖还是划过萧焕的面颊,在他脸颊上留下一条细细血痕。
子弹从我的枪管里呼啸而出,那个雪衣人的右肩中枪,雪衣上顿时一片鲜红,扑通一声匍匐倒地。
我驾着马穿过战场,在轮椅前跳下马,捏住轮椅上萧焕的下颌,扳过他的脸来看:“怎么样,会不会破相?”
纸伞下他不可置信似的皱紧双眉,深黑的瞳孔上像是蒙了一层迷雾:“苍苍?”
我看他脸颊上那道伤口不深,愈合后应该不会留下伤疤,就用指肚将血迹擦掉,才放开他,用火枪退逼几个雪衣人,“怎么,弟子前来相助师父,您不高兴?”
身后他轻轻“嗯”了一声,大雪无声地飘落在血腥弥漫的战场上,我从余光瞥到他身下那架轮椅的一角,有些刺目。
那些雪衣人虽然多,好手却没有几个。
凤来阁人数上没有优势,却都是阁中的精英,很快扭转了战局。
我看苏倩宏青他们在敌群中进退自如,就站在萧焕身旁,对他说:“师父身子还好吗?”
他应了一声:“还好。”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我笑了下:“还好我赶来了,不然这么大的事情,我却不在师父身边作陪,实在太疏忽了。”
他抬起头看向我笑了笑,深瞳中的目光却有些涣散:“没什么,你在京师还有事务,所以我没让人通知你。”
我点了点头,有些奇怪萧焕并不知道是宏青把他们的行程告诉了我,这么说宏青是背着萧焕偷偷给我传书的?
但萧焕虽然给予属下完全的信任,但是以他体察事态的精细程度,不可能宏青差使送信的人往返了多次,他却一点都没察觉。
我正想着,苏倩他们已经将雪衣人击退了,苏倩走过来,一脚踢在先前被我用枪打伤的那个雪衣人肩上:“别装死,起来。”
那雪衣人不但没有爬起来,连动都没有动。
这家伙一开始被我打伤时,还在颤抖抽搐,刚刚却突然不动了。
我蹲下来揪起那雪衣人,他的脸从积雪中露出,血管尽凸,肌肤是一片诡异的蓝绿色,我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萧焕一手撑着轮椅的扶手,微微倾身,另一只手拉住我的手:“不要碰他的肌肤。”接着问,“他的脸是什么颜色的?”
我还有些恍惚,连忙答:“蓝色的,不对,蓝色里带着些绿色,就好像孔雀翎毛的那种颜色。”
萧焕皱了皱眉:“孔雀散?”
“我们方才擒住的那几个,也都是这么毙命的,应该是看到形势不对,就服毒自尽了。”宏青走过来禀报。
“如此决绝,被俘之后宁肯死么?”萧焕的眉头锁得更紧,轻咳了几声,“这不是天山派的人,往后的路途,多加防备。”
宏青拱手领命,众人都去重整行装准备上路。
我低头看了看萧焕仍握在我手腕上的手,腕骨和指节都有些突出,修长消瘦,冰雪雕成的一样再无其他颜色,就像现在他的脸色,冰雪一样的素静洁白,却隐隐透着枯寂的气息。
似乎是觉察到了我在看他的手,萧焕有些恍然地把手放开,淡笑了笑:“不好意思,忘记了。”
我笑着站起来:“师父太客气了。”
他笑笑,轻咳了几声,没有再说话。
一边撑伞的石岩平平板板地插了一句:“风雪大,公子爷上车吧。”语气里还是带着对我浓浓的敌意。
也就是这位石岩,别人都改口称萧焕“阁主”,唯独他说什么也不肯叫,叫不了“万岁爷”也不能叫“太子爷”,最后自己折衷找了这么个称呼。
停在路边的马车不但门窗顶棚全都有毛皮,而且宽敞高大。
看到这辆马车,我总算明白一向以行动迅速闻名凤来阁这次为什么会走得这么慢,带着这驾豪华高大的马车,这已经算是神速了。
轮椅停在木梯前,石岩收了伞,萧焕扶住他的手臂,慢慢的起身,上台阶,再扶住车门,走入马车中。
我在一边看着,末了问苏倩:“师父还能走路吧,为什么要坐轮椅?”
苏倩看了我一眼,却没有说话。
等我上马了,才隐约听到马车里传出阵阵闷咳。
除了萧焕上了马车,其余的人都骑马跟上。
走在马车前的石岩和宏青故意将行进的速度放慢,但刚走一会儿,马车的皮帘掀开一条缝,萧焕将两个字淡淡丢出来:“全速。”
石岩和宏青对看一眼,只好夹紧马肚,全力赶路。
这样疾速赶路,天色黑透前,我们就到了一个维吾尔人聚居的小城镇。
路途疲乏,到了后所有人都舒了口气,迅速到驿站休息用餐。
我拴好了马,看到驿站门外石岩一个人站着,面有忧色地看着停在驿站门口的马车。
车夫早已不见,拉车的马匹也卸去了休息,萧焕却好像还没有下车。
我走过去问:“怎么了?”
石岩答得简洁:“没动静。”说着,终于下定决心一样,向车门走去,“我去看。”
我一把拦住他:“我来吧。”
我快步过去跳上马车,一掀皮帘,不出意外,最先入鼻的是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我深吸两口,打量马车内的情形。
车厢内没有天光,车壁上却有几盏固定的油灯,把车厢照亮了。
萧焕正伏在车内的木桌上,紧闭着双眼,头下压着一张摊开的地图,一手垂在桌下,另一只手却持着一方手帕压在嘴唇上。
他这是昏睡了过去,我吸了口气,俯下身先把他的头抱起靠在怀里,然后移开木桌,再拉来一张狐裘铺好,小心的把他的身子放上去。
刚被我放平身子,似乎是一直蜷曲着的血脉突然畅通,他的身子猛地一颤,闷咳声就从嘴里逸出,他皱眉微微蜷了蜷身子,持帕的手紧紧按在口上。
手帕上渗出点点暗红,他的身子随着咳声剧烈地颤抖,我连忙抱起他的肩膀,让他稍稍坐直。
他坐起来后,移开手帕低咳了几声,才深吸了口气,张开眼睛吃力地看我:“小倩?”
我抱着他的手不敢用力,回答说:“师父,是我。”
他又咳嗽了几声,勉强笑了笑:“苍苍。”
我拿过来一个垫子,放在他背后让他靠着,小心松开他的肩膀,托住他的身子,帮他抚着需胸口归顺气息,看到他涌上淡淡血色的脸颊恢复了一惯的苍白,我才松了口气:“郦先生没有跟来?”
他挑起嘴角笑了笑,隔了一会儿才开口:“郦先生一定不肯让我来,后来我执意如此,他就……出走了。”
还不是给你气昏了头?我看着他,忍不住轻叹了声:“你非要把所有人都赶走?”
他愣了愣,笑:“郦先生走前也这么说。”
我不再说话,抱着他的身子,抬手将他额前的碎发抚开。
擦去他额上的薄汗,手指又抚上他苍白的脸颊,我勾了勾唇开玩笑般:“师父,你这么天生丽质难自弃,为什么非要做孤家寡人啊。”
他抿唇笑了下,有些无奈的样子:“又胡说什么。”
我笑了笑没说话,他合了合眼睛,轻咳着问:“我们到哪里了?”
我回答说:“鄯善。”
他点点头,轻咳了几声:“离天山很近了。“接着又问,“大家都安顿好了吗?”
这一群人里,最让人操心的是他吧?我叹口气:“安顿好了,你别挂念了。”
他勉强一笑,皱眉似乎在思索什么问题,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他们不会再让我们平安走下去了,只盼着今晚能够无事。”
听到这句话,我突然想起来他白天说过的话,就问:“那个雪衣人自尽时,你说他不是天山派的人,那是那派的人?”
没有回答,我一直扶着萧焕后背的那只手臂突然沉了,他的身子向前倾了倾,随即微颤了下。
“师父?”我轻叫了一声,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肩膀,想扶他坐起来,手背上却突然滴上了一片温凉的液体。
他的薄唇紧闭着,但从他淡白无色的双唇间,却有一股暗红的血涌出来,落在我的指间,不停地流了下去。
头颅里仿佛有个重锤在狠狠地敲打,什么都想不了,我紧紧搂住他的肩膀,声音嘶哑:“萧大哥……”
他深瞳中的雾气更加浓重,轻咳了一声抿紧嘴唇,血却还是从嘴角涌出来,蜿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