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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千清脸上的笑容不变:“那是自然,不带来些死士,拉拢几个朝臣,我怎么敢来和皇上作对?”
萧焕轻咳了咳,笑了下:“若说意外……我只是没想到一向不问俗事楚王怎么会想要这个皇位?”
萧千清握着箫管从窗台上跳下来,笑了一声:“为什么要皇位?很简单,只要是你的东西,我争来都觉得痛快。”
萧焕点了下头,咳了几声:“原来如此……说起来我和楚王,也有十多年未曾相见了。”
听到他说这句,萧千清突然眯上眼睛,冷笑了下:“我一个外放的藩王,没有谕旨当然不能回京,皇上十几年不曾想到楚地还有个萧千清,我只好逼皇上想上一想了。”
他这么说,连我都听到话里的怨气,不由愣了一下。
萧焕低头静了静,而后笑笑:“楚王大可不必这么想。”
萧千清已经有些不耐烦,把箫管在手中拍了拍,冷冷说:“皇上还是快些把传位的遗诏写了吧,要不然保不准哪一刻就断了气,我找谁去?”
萧焕点了点头,向我笑了笑说:“苍苍,去取纸笔过来。”
我忍不住说:“萧大哥,你真的要把皇位传给他?”
萧焕点头:“国不可一日无君,萧氏旁支的亲王中,无论文采武功名望,楚王都是上佳之选,我原本就打算把皇位传给他,现在只是提早罢了。”
听了这个话,萧千清在旁笑得更冷:“如此说来,倒显得我太迫不及待了?”
萧焕都要写传位的诏书了,他还这么说,我就忍不住回嘴:“你哪里有,你只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弑君夺位!”
萧千清给我噎得一愣,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没再理他,起身去西暖阁取了笔墨纸砚过来,搬了一个小几放在床上,把纸铺好。
萧焕就着小几写诏书,不长的一个诏书,被他的咳嗽打断了几次,我把他手上那条已经斑斑点点沾满了血迹的手绢换下来,递给他一条干净的手绢。
诏书写完,我拿起玉玺,刚想递给萧焕,殿外的宏青推门冲了进来,神色惊慌:“主公,太后命人把养心殿围住,要强攻进来,幸好荧早在墙外撒了迷香,他们一时还进不来。”
宏青话音未落,萧焕突然把一口鲜血吐在刚写好的诏书上,他忙用手绢掩住嘴。
萧千清也是一愣,继而低声笑了:“皇上,看来你的母后已经不把你的生死放在心上,执意要捉拿我这个乱臣贼子了。”
我慌着把桌子搬开,扶着萧焕想让他躺下,他摇了摇头,把手绢从嘴上移开,咳嗽着说:“出宫……出去……”
萧千清皱了皱眉:“出宫?出去能干什么?”
“出宫或可还有活命之机……咳咳……你想死守在这里?”萧焕艰难说着,忽然紧紧抓住了我的手,“我命已不长,母亲早就知道……她是要杀你。”
“我?”我愣了。
萧焕猛地又咳出一口鲜血,他用手绢堵住嘴,青色的丝巾很快被血浸染成暗红的颜色,他把有些痉挛的手伸向床边的荧,深瞳中射出凛冽的光芒:“你的……极乐香……咳咳……快给我……”
看着他的眼睛,荧竟然后退了一步,然后才如梦初醒般:“好。”说着从衣袋里摸出一只小瓷瓶。
我连忙抱住萧焕的身子:“你疯了?用了那东西你会死的!”
他停了一下,看着我笑了:“说过要一生保护你的……”
一生保护我?我愣住,这样的话,为什么听起来有些熟悉?我是在什么时候听过?
他看着我,那双深瞳中依旧是温和的目光:“对不起,我没料到这一生会这么短。”
接下来所有的事情都乱了起来。
荧手忙脚乱的把小瓶递了过去,萧焕接过,把一瓶药汁全都喝下,俯身拿起玉玺,也不用印泥,趁着诏书上未干的鲜血盖下大印。
他把诏书抛给萧千清,拉着我的手站起来,丝毫不缓地吩咐:“宏青带着荧前面开路,楚王断后,出了养心殿向英华殿的方向去,此刻角楼守备不会森严,从那里出去。”
宏青大概是听惯了萧焕的号令,马上应声:“是。”带着荧就出去了,萧焕拉着我紧跟着他们,萧千清愣了愣,将碧玉箫和诏书收到怀里,跟了上来。
锦衣卫的亲兵这时已经冲到院子里来,宏青和荧在人群中杀出了一条小道,萧焕站在人群中喝了一声:“谁敢挡道!”
看到萧焕,亲兵们都愣住,手中的刀剑也不敢再动。
趁这工夫,萧焕拉着我穿过人群,出遵义门,甬道北端里密密麻麻站满了玄色劲装的御前侍卫,路正中竖着一把明黄的大伞,太后站在伞下,身旁是垂首站着杜听馨和石岩。
见到萧焕,太后的身子一震,踏前了一步,声音有些颤抖:“焕儿,为了这个女人,你真的连命都不要了?”
“这话母亲问过很多遍了,无论哪一次,我的回答都是一样,”站住脚步,萧焕笑了笑,握紧了我的手,“只要我还活着,我就要护她周全,母后,我要带她出宫,请你让开。”
“看来我们是无话可说了,”太后冷冷笑了,“二十年母子情,比不过对这个女人的一句承诺。你忘了这个女人是怎么扑到别的男人怀里,忘了她是怎么对你横眉冷对的?你去问问她,问她还记不记得当年的那个约定?为了一个早被别人忘了的约定,就能把自己的命送了,萧焕,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了?”太后声色俱厉,大喝着。
“早就不是因为那个约定了,”萧焕仍旧笑着,“你难道不明白吗,母后?”
一片死寂过后,太后的声音颤抖着响起:“你真是太像你父亲了,焕儿,为什么要那么像他?”她的手举起,也是颤抖的,她对着背后的御前侍卫说,“听着,你们的皇上已经死了,把这个几个乱党拿下,如遇抵抗,格杀勿论!”
站在最前面的,是作为随行营统领的石岩,他抱拳接令,抽出长剑缓步走了过来。
那边萧千清和宏青挡开又围上来的亲兵,萧千清还有闲暇笑着:“皇上,太后已经和你闹翻了,你的遗诏还管不管用?”他一袭白衣,在刀丛箭阵中来去自如,衣袂飘飘,依然闲雅。
“只管好好收着,啰嗦。”萧焕轻喝一声,石岩举剑砍来,萧焕沉肩避过他这一剑,双指伸出,已经夹住他的长剑。
“破绽太大,”萧焕对他笑了笑,“对敌人手软是最蠢的事。”
话音未落,石岩的长剑就铛然一声,自中断成两截,萧焕手指回转,已把半截断剑握在手里。那断剑不长不短,正是王风的长度,白虹紧跟着从他手中迸出,白剑带着一道血珠从石岩胸前划过,血像泼墨一样从他胸前涌出,石岩直直倒在地上。
萧焕冷笑着把短剑垂下,剑尖指地,鲜血嗒嗒滴落,他眯上了那双深瞳:“还有谁想死?”
石岩号称御前第一高手,是萧焕从不离身侧的亲信,现在萧焕只用一招,就将他击倒在地,场面一时寂静,太后身后围成铁桶的御前侍卫再也没人出来。
太后像是也愣住了,甬道上一片死寂。
萧焕果断回头:“从前面走!”
萧千清和宏青早把近旁的亲兵击退,这时候萧千清持箫站在一旁,轻笑了声:“我也是方才想到的,后面太后一定布了重兵,还不如索性从午门走,杀一个猝不及防。”
话声里,他早当先向前冲了出去。
宏青拉着荧跟在萧千清身后,我和萧焕在后面,最后走出去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
甬道中,满身是血的石岩躺在地上,太后依旧沉默着,神色不辨,杜听馨则一直静默着站在太后的身旁,在我们将要转过那道门时,她突然抬起了头。
她没有看我,也没有看其他任何地方,她的目光径直落在萧焕的背影上。
玄色衣衫的御前侍卫从她身边越过,提剑追了上来,她的目光却始终停在萧焕背上,她的眼中没有任何泪光,我却从她的眼中看到了绝望——深到任何泪水都不能洗去的绝望。
杜听馨是一个很好的女子,她容貌绝美,博学多才又娴静温柔,她和这个一无是处的我不一样。
我甚至有时候会想,会什么会是我,而不是她。
为什么会是我呢?
在那个我在江南的秋风里遇到的年轻人展开笑靥之前,从更久远的年代里,有个少年微微向我笑了起来,他的脸庞苍白而秀美,他眯起深黑如夜空的眼睛,笑意盈盈:“小丫头,说好了,这一生我来保护你。”
原来是早就说好的,原来在一次次的过往里,在险恶的江湖风波里,在清寂的宫廷生活里,那个少年一直记着那个约定。
就算再冷面如霜,他也没有真正伤害到我,就算再怎么被误解埋怨,他也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