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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他,即使他初次见面就坦诚地告诉她自己真正的身份,即使他对她的主动接近从不拒绝,但是却依然有些什么,是她所不了解的。
那个总是淡淡微笑着的人,身上带着她所不知道的大片空白,温柔地陪伴在她身边,接着,无声地消失不见。
眼前仿佛出现了他明亮幽深的双瞳,永远含着笑意的嘴角。
怎么能把一个人的样子记得这么清楚?
苍苍突然开始强烈地希望,一抬头,就可以看到那个人微微笑着站在不远处,一张开手臂,就可以抱住那具体温微凉的身体。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只不过,才离开了几个时辰而已。
武昌城外。
“萧云从!”逼退身旁的杀手,徐来扬手放出一枚铜钱镖,堪堪击掉了一枚射向自己身旁那人的袖箭,有些气急败坏,“麻烦你不要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试探对方的武功路数了行不行?”
“是吗?”漫不经心地回答了,那个青色的身影在群敌的环伺中进退自如,招招指敌要害,却没有一记杀招,甚至连随身的佩剑都没有取出,只是空手御敌,“徐兄认为情况危急了么?”
连翻白眼都有些无力,徐来拍开一柄凛冽递来的长剑:“情况不危急……我只是不想陪这些小兄弟们练功了……我们能不能速战速决?”
说起来他们的境况真的不算危险,起码比起前两天的疯狂追杀,现在他们没有被江湖排名十名以内的杀手一剑洞穿的危险,没有一不小心就沾上某种不致命却很要命的奇毒的危险,比起那种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的状况,现在他们真的不能算危险……
只是……看着眼前一个伤掉,另一个马上补上,仿佛无穷无尽涌上来杂兵……徐来很有些无奈,缠斗了几天,他现在真的只想找上一间干净舒适的客房,舒舒服服的泡个澡,再踏踏实实的睡上一觉。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他这种哀怨,一直游走在敌人之间,却从未真正出手制敌的萧焕突然笑了笑,指间流出一道淡青光芒:“那么我们就速战速决吧。”
流丽的剑光滑入敌阵中,金戈交击,脆响连起,铮铮然如同一曲壮烈战乐。
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风一般锐利畅快的剑法,徐来的精神也蓦然一震,腰间的软刀出鞘,雷驰电掣,带着万钧之势劈出。
战局在两人兵刃出手的瞬间就开始扭转,当他们刀剑的光芒辉映时,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那种光芒。
只是短短的几天,这两个年轻人就已经开始缔造一个不败的神话。
九省通衢,千帆竞流。
武昌城的繁华,丝毫不逊于苏杭。
武昌城最负盛名的浴场沐玉泉,位置最好,最为豪华的一间浴室,在半个时辰前,被两个年轻人包了去。
浓郁的檀香在水池的热雾中蒸腾,熏得人昏昏欲睡。
脸上搭着热巾,靠在青玉的池壁上,徐来只觉得通体舒泰,懒懒的就要睡着。
倚在池壁那侧的萧焕闭目养神,也像快要睡着了。
对比这几日的惊心动魄的拼杀,如今真是再惬意不过。
饱暖而思□,徐来摇头晃脑,已经想到了东湖畔的萋芳楼,红衣的舞娘,多情的歌女。
心思刚动,就有一缕清香,隔着温热的湿巾,杂在檀香中幽幽飘了过来。
大片的热水突然扑上面颊,呛了两口水抬起头来,徐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给萧焕按着脑袋浸到了浴池里。
面巾早就从脸上掉落,一只微凉的手间不容发,捂上他的口鼻,萧焕的声音略显急促:“别吸气!”
接着不用他吩咐,徐来早就一把操过浴巾,占了水回身横扫,灌满劲力的长巾招展如旗。只听簌簌轻响,长巾上已经兜满暗器。
徐来改挥为推,一篷暗器原封不动,射回窗外,立刻有几声惨叫响起。
来敌没有几个人,也不再恋战,立刻败退而走,只是好好的浴室,如今却是一片狼藉。
“混帐!连洗澡都来搅爷的兴致!”怒气冲天的骂了,徐来这才感觉到一旁的萧焕用带些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连忙低头,这才发现——刚才用浴巾挡了暗器,所以此刻下身正光着。
连忙“扑通”一声坐在浴池里,也不管水花四溅,徐来难得红了一张俊挺的脸。
顶着尴尬打量萧焕,这才看到他的指间留着一片触目的焦黑,连忙开口询问:“怎么了?”
“香料烧过的痕迹罢了。”不在意的放下手,萧焕整了整垂在胸前的黑发,“他们用了唐门的烟丝醉软,幸亏桌上有味檀香,勉强可以拿来克制,要不然我们就只有醉死在浴池里。”
想起方才隐约闻到的淡香,徐来心有余悸地点头:“唐门那种可以让人闻香发醉,全身麻痹而死的烟丝醉软……我可不想死这的么窝囊。”马上就问,“怎么?现在那个唐门的遗后,是跟上咱们了?”
“应该不是一个,”摇了摇头,萧焕一面用手指梳理肩侧的头发,一面侧头说,“一个人的话,怎么用得着联络同门?”
想到他们发现唐门弟子踪迹的经过,徐来点头:“的确,把这一层忘了……”他突然停下来,瞧着萧焕笑起来,“萧兄,我今天才发现,你这样风情,可以去和萋芳楼的花魁小仙姑娘抢风头了……”
萧焕也没生气的样子,淡淡笑了笑:“是吗?改天闲了,说不准真去试一下。”边说,边把理顺的黑发在胸前松松挽住,走出浴池,拿起衣架上唯一完好的那件浴袍披上,还有礼地向浴池中的徐来躬身一笑,“徐兄慢慢沐浴,在下先出去了。”
徐来愣愣看着他施施然出了浴室,然后看了看地上那个被暗器戳到千疮百孔的浴巾,和衣架上那件少了半个身子,同样破破烂烂的浴袍……徒劳地向门外喊:“萧兄别走,萧兄!你等等……”
在浴室里泡了一刻钟,然后被闻讯赶来追捕闹事者的衙役撞到光身子的尴尬样子,又让衙役堵在浴池中审问了足足有一柱香之久,徐来才总算有了一衣遮体,一路小跑回到客房……
他堂堂灵碧教光明圣堂左堂主的面子啊……他堂堂风流少侠的名声啊。
进到房间里,萧焕早就换好了一身干爽的青衣,头发虽然半湿,但用缎带系了垂在肩头,也别有一番潇洒俊逸的风度,看到他狼狈地回来,嘴角挂着很有些刺目的笑容:“徐兄用了好久啊。”
毕竟自己语出轻薄在先,徐来不好回嘴,沮丧的一屁股坐在宽大的锦床上,也不说换上衣服,用手支了被折腾得有些混胀的脑袋:“一般……”
还正说着,眼前冒出一杯热气腾腾的药茶。
“解烟丝醉软的余毒,”萧焕笑着,又加了一句,“还添了些预防伤寒的药。”
伸手接过杯子,暖暖的温度透过瓷杯传到手心,徐来一口气把里面的药水喝完,看着手中的空杯,冷不防开口:“刚才在浴池里,发觉到烟丝醉软,你是先按下我的头,才自己摒住呼吸的?”
微愣了一下,萧焕也没回答,笑笑:“头还晕不晕?现在好点了?”
“你这个人哪……”有一下没一下晃着手中的杯子,徐来懒懒的,“总是把身边的所有人和事,看得都比你自己重要,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被养大的……连烟火味都快养没了。”
静了一下,萧焕笑:“也不算很过分吧……”
“是,一点都不过分,再过分点你就直接升仙了……”徐来用一只手托头,还是懒洋洋的,“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来跟着你?我想这样一个都快不食人间烟火的半仙,我再不来看着他,这可怎么办啊?”
忍不住笑起来,萧焕俯身夺了他手中的茶杯:“我看你中毒不浅,连醉话都说出来了!”
徐来也哈哈笑了起来,还在强辨:“不是醉话!全是实话!”
“好了,我懂,是实话。”萧焕笑着把茶杯收到桌上,接着扶着桌沿坐下。
隔了一会儿,他低下手摊开手,看了看手指间那片不能洗去的焦痕,像是自言自语:“怎么就没有烟火气了,这不明明是烟火么?”
可能是听到了他的话,床上半依着的徐来“哧”一声,笑了出来。
德佑七年十月初三,京郊凌府别院吹戈小筑。
“收官!”兴致很高的落下最后一枚棋子,一身棕袍的清癯中年人合掌笑着:“猜猜我赢你了多少子?”
白衣的丽人略带沮丧的推了棋盘,索性耍赖:“不数了……总归我赢不过你就是!”
中年人笑着,也真的不再去官子,闲闲的拈了一粒棋子敲着棋盘:“说起来也有几年没见了吧,怎么突然到我这里来了?”
抬腕支了头,白衣丽人一举手一投足间,无不是优雅雍容:“左右教里也没什么事。怎么,利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