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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落里的女子那么多,以你的条件,找个好女孩对你来说并不难的……”
绚丽茫茫的夜幕下,巨大的天空宛如一道黑色琉璃反射的镜面,一袭素色白衣的女子,轻轻掀了掀裙摆的纱丽,优雅而华丽地转身,含着浅浅笑意的黑色眼睛转瞬默然黯淡下去,无声地叹息离去,没有再看地上的俊美男子一眼,她怕这一看,便再也下不了离开的决心。
她默默背离他慢慢走着,看不到地上的他,豁然睁开了一双深蓝瑰丽的眼睛,眼睛深处暗潮汹涌,用力地握紧了指骨,拂去了冻得僵冷的脸上她流下湿润的泪痕,冷漠地道:“真那么放得下心,又为何要带着泪水,为我祝福……”
“真是……傻瓜……”
那一刻,他的泪,汹涌而下。
远行的马车已经驶出了视线可及的范围,他以剑撑地,勉强地站起身,转面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大片大片天地浑浊黑暗的夜色,冰冷的蓝瞳泛起朦胧的雾,一时眸光黯然,独自神伤。握着长剑的修长指骨紧绷得毫无血色,一双因强制压抑感情而被用力掐紧的手指,在寂寥的月色下泛着一种近乎死人的苍白。
他以为自己最后会压制不住,不顾后果地冲上去,死死地搂抱住她,直到天荒地老都不再放手。可是他没有这么做,不是他不够爱她,而是因为他比谁都要爱她,他在以最好的方式,来赠予她幸福。
他是个足够理智的人,十分清楚明白何为取舍,与她携手天涯,踏上逃亡漂泊的征程,终年心惊胆战,于她而言,连性命都未曾提得上保住,又谈何幸福。
他看得出嬴政对她的感情,虽然绝情孤傲的外貌从无流露一个“爱”字,但那个至高无上的帝王,冷漠的眼里除了江山天下,竟可以容得下一朝温情,这本身就足以令人难以想象。嫪毐之乱,穷途困境的包抄下,他宁愿舍弃自己尊贵的性命,来换得她驭马逃离的短暂契机,在嬴政心中,江山之与她,到底孰轻孰重,或许除了他本人,谁人都说不清。
他亦亲耳自她口中听及她对嬴政的倾慕之情,那样绵绵温柔,细声细语的叙述她与嬴政的初识、相知、深爱,浪漫而动情的过程,她仿佛一个娇羞的豆蔻少女,在对着无话不谈的昏迷知音述说着她与恋人的缠绵爱恨。
那一刻,他的胸腹,宛若冰锥裂骨,剧痛难言。
面对隐忍相爱却各自将心事潜藏的两人,他最后选择了成全,自己的退出,也许是当下最好的解决法子。
纵然在祢祯心中,或许难以取舍二人,或许他可以自恋地以为她还难以将忘怀自己,但那又如何,祢祯不是个不懂事的女子,很多时候,很多事,必须三思而行,由不得自已。相信此时此刻,她也最清楚,该做什么,该怎么做下去。
所以……她,走了。
真的永远离开了他的世界。
曾经远走西域的他,也许心中还抱有那么一点点奢望和侥幸,遐想过与她巧合相逢、白首相携的画面,但如今秦王将要正式纳她为妃,据说入了宫的女子无论宠幸与否,终其一生,都无法再出宫了。
他掀了掀唇角,仿若自嘲,清冷英俊的脸容,宛若回到而来初识祢祯之前,显出了一副冰冷漠然、清高傲骨的模样,他深邃微蓝的瞳孔隐隐散放着冷芒,锐利刺眼得足以将人眼扎伤,他又变回从前那个拒人千里之外的蔚公子,在周身竖起一道无形的墙,将世人皆隔绝在外,我自寂寞。
如若有昔年晓晴楼之人在场,便也会发现他有了些许细微的改变,他的脸容还是那张清高冷霜的脸容,然而,骤然死去的心,化为了齑粉,随风当空逝去,再已不复。
过往细心聆听他琴音之人,必会晓得他那操的琴艺是无心的,那是因为没有值得他可为之付出的人,便不愿将隐匿的真心表露出来,而今,他落魄沦亡至此,却是连动容痴爱的心,都被命运生生地挖去了,不会再有。
他不会听从祢祯的话,取一个女子,爱她一生,由是他已丧失尽爱人的能力,那样做对别的女子来说,是极为不公。
北方吹来的大风将他一袭丝质面料的蓝裳吹得绫罗乱舞,月苍白的光华辉映着他略微泛蓝的长发,散放着淡而冷的亮芒。不论多少年过去了,他依然是偏爱蓝色的衣裳,这个习惯一直到了很久以后都未曾改变过,宛若是见证什么回忆,又或是纪念曾经的爱过。
仇恨。将自己和祢祯逼入此等毫无转寰之境的不是别人,皆是他一人咎由自取。
他在仇恨里活了整整十五年,无时无刻不在思量着复仇大计,每分每秒都在为了上千条枉死的人命在苟活着,他的性命,是瑶姬和诸多门客舍身救下的,至少也该为那些可怜的孤魂野鬼做一点什么罢。
他拼命习武以达到登高之境,然后再去找寻公子翌过招,不论一战是生是死,他都悉数豁出,死得其所。过去他便是如此想的,估量得到最后输的还是自己,但依然执着地去挑战,他并非是天性好斗之人,只是所背负着的一千多条性命,太过的沉重和窒息,令他于心不安。
所以他给不了祢祯太多的承诺,儿女私情远远难及复仇之大 ,他决意弃了好不容易寻来的真心。是故,他在晓晴楼时曾经与她说过:“祢祯,有些话,我不能对你说,也不想对你说,你心里应该是明白的。有些事,不可能,我清楚的,所以不想令自己深陷,维持这样的局面是再好不过。”
而公子翌口中所谓的事实真相,颠覆他过去所有的决断,公子翌被冠以妖孽转世,他母妃为此含恨而终。父亲不惜叛乱谋反,瑶姬涉险深入敌巢,至亲至爱之人皆是有另一重身份和目的,才直接间接导致了杀戮之夜,千军踏平国师府的惨剧,而纵观其间,竟不知究竟孰对孰错。
他在深深地叹息,一双深蓝的眼眸时而平静得宛若清池湖水的波澜不惊,时而又似是想起了一些撕心裂肺之痛,眼睛深邃无底,宛若是大海拍岸的浪潮,波涛汹涌。
他的指骨死死地握着剑锋,剑的双刃在他修长的指节上深深划过两道凄丽的殷红,刀刃深深地嵌入血肉,枭断许多根血脉,他竟然毫无自觉。
他痛到心都麻木了,抿起唇角,自嘲地笑了笑,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恩怨情仇,竟然让他天真地奉为箴言,一心除了复仇再也不容许自己存有其他杂念,他甚至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亲手送给了别的男人。
真是既愚蠢又可笑。
他丢掉了佩剑,低□子,以齿扯开了长襟,撕成长条,一圈一圈地捆缚按在冒血的手骨上,简易包扎,却始终止不上血,不一会,蓝色布条下方的伤患处,又渗出了暗红色的血迹,那样衬着蓝色布料的深红色泽,暗沉得仿佛人的内脏,散着残忍决绝的暗芒。
他用力收紧了指骨,握成了拳,指节泛白,肤下的血脉隐隐呈现浅绿的轮廓,在夜里发着幽幽的亮光,他的嘴角微微抽动,仿佛难以再抑制心中喷涌而出的情绪,挥起拳头,一拳砸在柔软的沙上。
倘若是常人,这一下挥拳并不足以如何,然而他已是带着满身的狼藉与伤患,由于情绪过激地逼出剑气,迫得浑身的血脉尽裂,宛若链珠般流畅的红血珠,一滴一滴自他冷峻的脸面,修长的手臂、足部渗透而出,连串滚滚落在黄沙上,转瞬没入却不见。
他的眼角流下了一行液体,不是透明的泪,却是殷红的鲜血。暗红的血光衬得他深蓝无比的瞳孔,仿佛烈火熊起的烧灼。人生中最宝贵的十五年青春,他献给了报仇雪恨,不曾为自己做过什么,甚至连心爱的女子都不敢出言挽留,他怕自己担不起爱她的代价。十五年后,竟告知他,所谓的仇恨本是子虚乌有的,而唯一下令诛杀国师府的先任韩王,早已在多年前便过身了,积蓄满满的憎恶,竟报仇无门,这叫他何以接受。
十岁至今,他所付出的一切艰辛代价,何曾能用以量计,到头来这些皆是虚妄,落得的下场,竟是一无所有……
***
旭日东升,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亮了苍茫的大漠时,可以远远地望见一抹蓝色的身影,单手拄着长剑,在沙漠上艰难跋涉地行走着。那个人似乎受了极重的伤,所经过之地,皆留下一道艳丽夺目的血色。
旅人长着一张清俊秀雅的脸容,冷然的气质中透着几许清幽,淡漠深蓝的眼眸宛若万年寒霜,他的眼底深邃得宛若无垠大海的平静瑰丽,些许的微风都无法吹散他眼中难以见底的波澜,纵然是破裂的蓝裳,也难以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