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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吟风在这儿,会好得多吧。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漫过这样的念头,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默念了几遍吟风的名讳,苦然一笑,选择了忘记。难道这样念了,他便会出现么,无非是天方夜谭罢了。可那时的她,真的是不知道,他真的就在她的身边,在不远处的暗处,静静地凝视保护着她。可她却看不到他,因为她天生带着一种被他称为“夜盲”的疾病。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病症,令她错过的,是一生。
往后的日子里,时常回忆起那段在荒山野岭暂居的日子,那一夜若是吟风可以现身,或许后来的一切一切,都不会发生。是了,若是他在,那时恍惚的她,也许会不顾一切与他去流浪四海,而非禁锢在咸阳宫,做了秦王的妃。
如果说,从前的她,屈从于嬴政,是有了夫妻之名的束缚,间接产生的微薄感情;而在荒山里的哪一段日子,便是她,真正的以自己的生命,爱上他的开始……
那一次与吟风的错过,便是永远的错过了。在他们自荒山归去咸阳之后,大略所有本该发生的事,都晚了。上天注定了,此生,她是他的女人。她的心,只属于他一人。再改,已难。
而她,早已将吟风临别前赠予她的警戒,抛之脑后。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嬴政,他直到死,都没有册立皇后。
——你的名字却没有出现在他功成名就的光华之下。
——祢祯,在那之后,你,也许会死去。
***
“天如此寒意,你坐在这里作甚?!”带着微薄怒意的声音,自头顶上乍然响起,接着那件温暖的外衣,便又从她的头上垂落下,严严实实地裹着她冻得硬邦邦的身子,他的左手一扯一带,便将她顺势揽进了他的坚实怀抱里。
“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她倚在他的胸口瑟瑟发抖,双手未配合的挽住他的腰际,只是直板地垂在自己大腿两侧,任由他用体温将她冷僵的躯体变暖,脸上亦没有显出过分依赖他的神情,甚至是有些冷漠与抵触。
“没事了,回去罢。”他不动声色地放开她,微退一步,与她保持着距离,话语里尽是毫无感情的漠然。与他相知已有四年了,独处的时间不多,却大多是在黑夜里,他却是全然未知晓她患有夜中盲症。
他们互相都太不了解对方的心思了,她无法探悉他内心深处的深邃感情,他难以明白她的谨慎与心之所向,这样的人在一起注定是悲哀的罢。
也罢,她苦苦凝视着模糊中,他远去的背影,殇然不止。那一刻,她甚至无法违愿地说出口,政,你等等我吧。于是,便又迷失了方向,渐渐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转角,一人孤单地独守在风中,看着天空的圆月,由中天落下了西方。黎明,将要到来了。
以手抚过颈上刀锋的红痕,有微微刺痛的感觉,刀伤流出的血已凝固成了一道很深的暗红色,兼之一袭素色飞舞的白衣,在黑暗里,像是一具受过断头之刑的女鬼罢,她自嘲地笑了笑,将他披过她身的外衣,随手扔在一旁的草丛里,任凭它被晨露打得湿漉不堪,然后重新坐回到原先的大石块上。
就这样一直坐到了天亮,都未再等到他回来接她,在骤冷的温度下,她大抵是冻晕了过去,醒来时平躺在柔软青油绿草上,身上覆着的竟是一件紫色镶着白色花边的长袍,她认得那是吟风所有之物,诧异之余,环顾四下,却哪里还有他的踪影。
自打那夜与他算是最终别过后,他便不愿再与她相见,仿佛是与谁有过承诺与约定一般,纵然昨日在马上受到箭袭,他挺身而出救她于危难之后,便将她击得昏迷,待她再次醒来时,他便早已消失无踪,情形与这次是如此的同出一澈。
她将他的衣裳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卸去了随身携带的医药,将它叠好放了进去。不明白为何要如此珍惜这件衣裳,但心里仅有一个想法,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一定要将之还给他。
天亮了便可以视得清这里的地形,沿着来时的路回去,却仍然未见着嬴政,就连拴缚在木桩上的骏马也一道不见了。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恐惧感一层一层漫上来,莫非他是独自离开了?留下她一人流落在荒山野际。
再一抬头,却望见了一身紧身黑衣的他出现在她的眼前,深黑色的眸子由冷漠转为柔缓,有那么短暂一刻,他的眼睛里划过深深的自责,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她受伤的脖颈处。“哭什么?以为我走了吗?傻瓜,我怎么可能抛下自己最……抛下你。”有那么一刻,他差点将“爱”字说出了口。
“彼时发现有敌人入了这片荒岭,便骑马引开了他们,然后弃了马,徒步折回来,途中花了些时间,想过去接你,回来却看到你在这里哭了起来。”这便是他将她弃在茫茫黑夜里而不管的解释,说明得十分生硬,他天生便不是一个擅长解释的人,误会了便让人误会去,他置之不理,也懒得多此一举。可是这一回,为何却要独独对她详细地解释过程,她示意不明的看着他,可他却将头别扭地瞥向了别处,幽如深潭的黑眸中,神色难辨。
她蹙起的娥眉终是展定几分,心中便也好过了许多。至少他并不是将她弃之而不顾,只这个理由,便已经足够。
他们的关系因为政治联姻,被束缚到了一起,彼时两人都有着深深的厌恶,却顺着时间的流逝,命定的巧心安排,将本来平淡无爱的婚姻,升华到了难以用言语描绘的境地上。他并非是个无爱的君王,只是没有历经过真爱,便一直冷漠地排斥着。
他们自小都深居在皇宫中,未见过平凡的夫妻是如何生活的,于是在荒山的那一段日子,一开始便充满着生涩,夫妻间相敬如宾,便是主宰的所有。
***
驻守北疆的军队,途中受阻,至少还须十几日才可到达,吕不韦站立中立的立场,按兵不动,弘凤兮率领余部,在与嫪毐拼死抗争,企图支撑到援军到来的那一刻。
花信还告知他们暂避风险之地,在深山里的唯一一处人家,那户人家之所以安全,是因为仅有一年过半百的老人与一出生仅半年的婴儿。老人的儿子,死于战场,而媳妇在诞下那名婴儿后,便也过身了。此二人,皆势单力薄,手无缚鸡之力,与他们暂处,应是无大碍。
老人的家在一处十分隐秘的山脊背后,四下草木丛生,枝延蔓展,若是稍不注意,便会无法察觉到那座茅草屋的地址所在。老人早早等在显眼的山头上,冲他们招手,然后将满脸尘埃、落拓疲惫的他们领了回去。
据花信所述,吟风曾有恩于这个老人,她才敢冒着大不讳的生命危险,将他们收纳容身。但是事先须与她约法三章,若是她有了个三长两短,他们中只要还有人生还,就必须将她尚在襁褓中的孙女抚养成人。嬴政立下应允,金口玉言,便绝无再变。
那座山间的茅屋内部并不宽敞,甚至于狭小得不行,仅两个房间相互连着,没有门阻隔,一条深蓝褪色的破布悬挂着,便算是隔帘。老人将里面那间看起来稍微整洁干净的屋子让给了他们,嬴政也不客气,二话不说便掀帘入内了。
一张窄小的榻子,一方破旧的案几,便是所有。房间里散发着茅草清新的气息,嬴政显然处得十分不适,栖身软靠在榻上,眉头紧锁,却也隐忍不言。他躺□便占了大半以上的位子,她也是十分疲乏了,让他往榻里边挪一挪,却见他一双犀利可怕的眸子瞪过来,又瞥了瞥破烂不堪的锦垫,示意她的榻子在地上。
她哭笑不得,嗳,纵然是睡地板,也该是他吧,她还未嫌弃与他共同挤着这么一张又窄又小的榻子,他倒是先排斥起她来了。她不甘示弱地爬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死命扯了扯,见他毫无所动,便心一横直接倒在他身上,闭目假寐。
他终于认输,侧过身,空出的间隙勉强可以容下她瘦小的身躯。他一手慢慢环住她的腰侧,手指均匀展开轻缓地贴着她的后背,以免她落下炕去,然后喃喃地附在她的耳畔,吞吐着性感诱人的气息道:“敢这么扯着寡人的衣领不放,甚至毫无礼节地将寡人压在身下的女人,全天下恐怕也只有你一个了。”
他单手扣过她的肩头,将她拥入怀中,滚热的侧脸贴在她的颈间,淡淡喘息着,他在极力地把持着什么,努力平缓呼吸,呼出的氤氲暧昧的气息,丝丝贯入她的衣领,撩动寂寞人的心弦。他浑身散放的气息是热辣辣的,那样的热度是强悍而霸道的,她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