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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书桌。
手轻抚桌面,她真是悲从中来,眼里刹时就变得湿润,几乎不能自抑。在这里,她度过不知多少岁月。她的老父亲手把着手,一笔一划教她描红写字,抱着幼小的她在膝上柔声讲解书本。
武令媺喉中哽咽,轻轻颤抖着双手捧起一份遗诏。看着那熟悉的字体,她瞬间泪眼模糊,差点失态大哭,只得死死咬住嘴唇。
“殿下,还请节哀,国事要紧哪!”安老帅身为武令媺的封地太平县驻军龙骧军大将军,也是看着武令媺长大的长辈,见武令媺如此悲痛,再想想方才东昌兰真公主的言行举止,一时间,老将军心里感触良多,更有深深怜惜,但又不能不劝。
“抱歉,老帅,我心里实在难过太甚。我很快就好!”眼泪一行行止不住地流出,武令媺慌忙放下遗诏圣旨,背过身去用手帕擦泪。可这眼泪越擦越多,她努力不断深呼吸,好久才将情绪再度压制下去。
“殿下赤子孝心,先皇英灵未远,必定得见!”安叹卿沉声道,“殿下,先皇在天上看着您呢!”
不管是否与武令媺曾有龉龃,几位皇子也不得不承认,若论与先帝感情之深,还要数这个小妹妹。但他们也难免在心里嘀咕,任谁是由先帝一手一脚亲自带大,也都会有这般令人动容的赤子心肠。所以,尽管几位皇子都急于知道遗诏是真是假,却也明智的保持了沉默,个个脸现戚容,等着武令媺恢复正常情绪。
心中伤痛是真,拖延时间等武宗厚和徐皇后到来也是真。武令媺觉着再拖下去恐怕有人要跳墙了,便收了声止住泪,用帕子将手擦得干干净净,再度转身捧起了遗诏圣旨。
她陪伴大行皇帝十几年,在大行皇帝病重期间多次草拟过圣旨,再侍候大行皇帝手写诏书,她对这段特殊期间大行皇帝的字迹确实是相当熟悉的。
这份遗诏,从笔迹上来看确实出自大行皇帝之手,国玺和大行皇帝私印也像是真的。但是,武令媺还是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她仔仔细细地将两份遗诏都看过,反复揣摩,足足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她才抬头看向眼巴巴的众人,略一沉吟道:“孤有一个想法,不知是对是错,说给各位长辈和老大人参详参详。”
这小狐狸!多有人在心里暗暗腹诽,就知她不会当场明确说出是真是假。禄郡王是个急性子,强按不耐,急道:“有话就快说!”
“父皇病重期间,多次令孤草拟圣旨,再由父皇亲笔抄录。孤经常侍奉在侧,所以很清楚父皇的笔迹和笔力。开始时,父皇能支撑着写上几十字再歇息。到后来,字字减少,基本上每十几个字便要停下歇一歇。”武令媺低头再看手中两份遗诏,垂落的眼睫掩住了目中满满的寒意,“这两份遗诏字迹端正、虬劲有力、圆融无涩,恐怕是一气呵成的哪!”
众人细细咀嚼武令媺话中意思,那边厢又听武令媺在问:“良兴公公,父皇的圣旨你看得最多。你来说,孤的话,对,还是不对?!”
人们不约而同看向冯良兴,却见在玉松公主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视下,这位宣旨大太监的脸色渐渐发白。L
☆、第六章 第三份遗诏
可恶,可恶,真真太可恶!
她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这样对孤说话!
不知从哪里抱来的野种,冒充金枝玉叶尽享皇家富贵,还当真以为她就是那九天金凤临凡了?!
等到心愿得偿的那一天,定要将她重重打落尘埃、万劫不复!
快步疾走足足一刻钟,气喘吁吁的东昌兰真公主才将气头怒火压了下去。在她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对她说那样重重的话,旁边还有那么多宗亲重臣!当真是颜面尽失!
对于武令媺,自以为知道其真实身世的东昌兰真公主真是厌恶到了极点。尤其是想到,这个女娃竟然能享受皇太子一般的待遇,她更是怒火中烧。那些东西,原本都应该是她的宝贝侄儿的!
想到颜无悔,东昌兰真公主立时改了主意,没有去往内务司查看丧事祭礼的一应物事,而是转向了乾宁宫西翼的长庆殿。她闻听先帝大行便急急进宫,没有知会驸马,也不曾携子带女,而是赶紧将颜无悔找到匆匆带入宫。
这个夜晚至关重要,颜无悔能否正名,实在机不可失。只是有一样,颜无悔茫茫然随她入宫,一头雾水,还不知所以然。她必须告知他真相,以免他不明就里为人所趁。
来到长庆殿,随东昌兰真公主入宫的宫人正苦苦劝阻颜无悔。原来这段时日圣手的病情有了好转,但不时又出现反复,颜无悔本就不愿随义母入宫,只是奈何不了强势的义母。他惦记师父,打听到服用了解毒丸的季良全恢复情况良好。就打算让那宫人去禀报兰真公主送他回去。
一见东昌兰真公主进殿,颜无悔大喜,赶紧扑过去急声问:“义母,此处事了,可否送无悔回府照看师父?”
东昌兰真公主见颜无悔急得脸儿也白了,如此寒重夜晚他鼻尖还冒出汗来,爱怜地拿帕子给他拭去汗滴。和声道:“无悔。你且等等,义母有重要事情要与你说。你师父自有你师兄们照看,你不必挂心。”
颜无悔皱起眉。实在不明白他留在宫里能干什么。皇帝陛下大行,他也很难过。方才,他已经冲着长青殿那边三跪九叩,还真正伤心地留了一会儿眼泪。
论讲。子民的孝心,他是尽到的了。就算因为被册封了爵位必须给先帝哭灵。他也完全可以先出宫去看看师父的情况,明日再进来。
“义母,还是让我回府去吧!我实在不放心师父!”颜无悔还是苦苦央求,却又不由自主地被东昌兰真公主大力拉扯着去了偏殿。
对颜无悔的请求。东昌兰真公主充耳不闻,一连声吩咐人准备温水和干净帕子。待一应物事都被送到,她将所有宫人去驱至长庆殿殿外。严命众人好生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颜无悔见了那些清洗物事。便知道东昌兰真公主这是要让他洗去伪装。他更加不解,同时心里还莫名惶恐,总觉得义母的举止里里外外都透着十分的诡异。
“无悔,乖孩儿,你乖乖听义母说。”东昌兰真公主将门窗都掩得死紧死紧,冲到颜无悔跟前捧着他的脸,瞪大的眼睛里血丝清晰可见,她低声细语,“义母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牢牢记住!牢牢记住!你一个字也不许忘记,听到了吗?”
义母的神情异常亢奋,眼睛亮得吓人,颊边更是有两抹异样潮红,捧着自己脸蛋的手指尖长指甲都深深掐入了肌肤里。颜无悔以医者的身份发誓,此时义母绝对陷入了某种不正常的情绪当中。他努力挤出话来:“义母,您怎么了?让无悔给您把把脉吧……”
“闭嘴!”东昌兰真公主蓦然大吼,“你给我闭嘴,听我说!”
颜无悔吓一跳,却知不好再刺激义母,只能老实住嘴。他心里又惊又疑,不住猜测会是什么事儿令义母变成这样。若是因为丧父之痛,倒也可能。他不禁又想到了玉松公主,是不是也会这般伤心太过。
“孩儿,你的名儿颜无悔,是义母给你取的,你并非无父无母也无亲眷的孤儿。我的无悔孩儿,你可知道,你现在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你身上流淌着大周皇朝最尊贵的嫡脉的血!你,”东昌兰真公主将颜无悔一把抱在了怀里,紧紧搂着他,贴在他的耳边近乎耳语般呢喃,“孩儿,你父是先孝仁太子武宗严,你祖母是大行皇帝元后先敦庄皇后,你是我东昌兰真公主嫡嫡亲的亲侄儿,你本名武、延、嗣!”
颜无悔呆呆地看着义母,不自禁问:“义母,您可是伤心得糊涂了?我怎么可能会是……”
“你是,你就是!”东昌兰真公主刷地从袖袋里抽出一张巴掌大的卷轴小画,飞快地展开,铺在颜无悔面前,将他的头按在画像近前,低吼,“你看看,你自己看看!这就是你亲生父亲的小像!你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你敢说你不是他的儿子?!”
脖子被死死按住,颜无悔拼了小命才将头往后移动了一点儿,才得已看清楚这张小像。一见,他便愣住了。
尽管他脸上涂抹伪装的时间更长更多,但他对自己的长相毫无疑问是熟悉的。这张小像上的人,论五官容貌,确实与他有近乎八成的相似之处。再看纸张和画轴,也确实是经年旧物,不似新品。
“还有,还有。”东昌兰真公主又忙不迭地从另一只袖袋里抽出一卷黄纸,匆匆展开覆在人像之上,“这是先帝承认你血脉的遗诏!你自己看,你自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