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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好的……”吴邪叠声答应着起身,左右看着想要找御寒的大衣给只着一件毛衫的程漠霏披上。
伺立在旁的六嫂闻言,连忙拿了羊毛垫大衣披肩手炉跟了出来。
俩人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坐下,望着满园梅花,谁都不说话。
适才在屋里,谈书法、唠家常、叙旧事,气氛融洽,其乐融融,让吴邪全然忘了最初时的紧张与忐忑,甚至有了相交多年,已成旧识的错觉,而此时,被沁染梅香的风一吹,他才惊醒——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
“我已时日无多……”论及生死,程漠霏的语气依然是淡淡的。
“伯母……”吴邪转头,那一派淡然让他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生死有命,人人都逃不过,况且这一生已经没有什么不能释怀,唯有灵灵……”说着,程漠霏转头看向吴邪,面色柔和,“你觉得他怎么样?”
吴邪没料到她会这样问,顿了顿才结结巴巴道:“他……他……很……很好……”
“是啊,他很好,他是我的骄傲,可在大多数人眼里,都只看到他的优秀看不到他的好……”程漠霏淡然从容的脸上现出了骄傲的神色,“从小,他就是一个早熟早慧的孩子,由于我本身就不是很热络的性格,尽管我努力给他营造一个活泼的生活氛围,但他依然安静不喜言辞。四岁识了字,书便成为了他的朋友,可以一天一天地呆在他外公的书房里。但凡他稍稍愚钝一些,我们母子相依为命平平常常地过,那也是一种人生……可他高出同龄孩子多得多的智商和学习能力让我从他上学起便纠结着做这个送他出国的艰难决定,直到他舅舅说了一句话,‘想想我们的父亲为何要用大半家产换我们远渡重洋。’……是啊,为什么呢?”,言及此,程漠霏的目光深远,像陷入了某种回忆,“我的父亲,当我的一生就快走到尽头,我才真正明白他当年的良苦用心:高处虽寒,却风景独好,即使路漫漫其修远兮,仍值得上下求索。虽然人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但唯有强者才有能力和心智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才能拥有自己真正想要的人生。”
吴邪静静地听着,默然不语,他想起了那个天光破晓的早晨,张起灵第一次说起自己的父母,那时的自己还曾在心里忿忿不平,而此时,他却懂得张起灵的母亲,懂得了张起灵因为懂得而平静的淡然。
“吴邪……”
“呃……嗯……伯母……什么事……”吴邪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听到程漠霏唤他,慌忙转过头。
“今天……”程漠霏被吴邪的反应逗笑了,她笑了笑,接着道,“今天请你来,是想当面表达一个母亲的谢意,谢谢你让他如此快乐。”
“伯母我……”这句话瞬间击中了吴邪的心,他拼命地克制马上就要汹涌而出的情绪,声音哽咽,“不是我……是他……是他……给了我更多的快乐,是我要谢谢他。”
“但他也带给了你本不必承担的痛苦,这条满是荆棘的路,想要走到尽头,非常难,可能不是你们想,就一定行。”
“是很难,但我相信,我们能走过去。”吴邪抬起头直视程漠霏的眼睛,黑曜石般的眼眸熠熠生辉。
“是的,我们会的。”张起灵缓步走来,把手里拿着的盒子放在椅旁的小几上,弯腰将程漠霏微微有些滑下的披肩往上拉了拉,随即张开双臂将她裹进怀里,柔声道:“妈,冷不冷?”
程漠霏和吴邪齐齐转头看向张起灵,而吴邪听到张起灵那句“我们会的。”,立刻意识到该是自己表决心的时候了,他挺直了腰背,用最真诚的语气,掷地有声地道:“伯母,您放心,我会……”
没等他说下去,程漠霏被手炉捂得很温暖的掌心覆在吴邪因为紧张而攥紧的手上,她微微笑了笑:“吴邪……吴程两家也算世交,如果你不嫌弃,我认你做儿子吧。”
“嗯?这这这……”吴邪眨巴着眼睛不知如何应答。
“叫妈。”张起灵侧了侧身,挤在程漠霏旁边坐了。
“呃……摸……啊……妈……”吴邪“腾”地站起来,犹豫着是不是要跪地磕头。
程漠霏轻轻拍了拍吴邪的手背,示意他坐下来,然后颇感欣慰地左右看了看坐在自己身旁的两个人:“我的孩子,祝你们幸福。”
“妈……”
“妈……”
程漠霏目光缱绻,在两个人之间留恋不舍,终于还是拍了拍揽在自己肩膀上张起灵的手背:“坐久了还是有点冷,我先进屋去了。今年梅花开得好,你们年轻人身体壮,多看看。”
送程漠霏回了屋,吴邪和张起灵重新坐回那条长椅上。
“以后,我和你一起孝敬咱妈。”
“好。”
“她百年之后,我和你一块给她披麻戴孝。”
“好。”
“咱妈这算认了咱们吧!”事情太过顺利,让吴邪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张起灵转头看着吴邪,“嗯,她还祝福了我们,他之所以认了你做儿子,是她不想我们最后心生怨怼,形同陌路。”
“嗯?”吴邪不解。
“从欧洲回来之后,妈妈和我说了好多从前的往事……在美国的时候,每次打电话或写信我都下意识地避免提起我的父亲,而她也从没问过。我一直以为她是因为恨他怪他不原谅他才这么多年一个人异乡的苦行,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她根本不曾恨过他,也从未曾怨过……她说,爱他是自己的选择,和他在一起是自己的选择,离开他也是自己的选择,独自一人去西藏再不见他也是自己的选择,既然是自己的选择没有理由要他来负责,而我父亲……这一生都是她最爱的人。”
“所以,我们不会心生怨怼,形同陌路……”吴邪接下来的话“你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也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并没有说出口,因为他明白“负责”这两个字的分量,不到真的扛起了它,多说也是无益。
张起灵转过头看着吴邪,吴邪也看着他,只是看着,不再言语。
对于几乎可预见的未来,他们都心知肚明:无情的现实会一点一点耗尽所有感情,有形的无形的压力会一点一点磨光所有爱恋,相爱的人如被逼入绝境的困兽般争吵、猜忌、彼此怀疑、抓伤对方再抓伤自己,直至筋疲力尽、遍体鳞伤,再找不到最初的感动和坚持。
所以,程漠霏选择了离开,选择了想见不如怀念。
不说知子莫如母,只凭第一眼看到的立于窗前如修竹般笔直的背景,程漠霏便知道这两人必定会选择不死不休。
而,那是个多么善良的孩子……
所以,就算有那么一天,也希望他们能念着在自己面前唤过同一个字而不会心生怨怼,能因着每年的同一天默立自己的墓碑前而不会形同陌路。
“咱妈她……”吴邪在张起灵的沉默中懂得了一个母亲的良苦用心,他长叹了一口气,“我以前还怪过咱妈把那么小的你送到美国去,让你吃了那么多苦。”
“现在不怪了?”张起灵笑问。
“嗯,”吴邪转过头看着张起灵,“你以前怪过吗?”
“刚到美国时怪过,后来渐渐懂得了就不怪了……”
“咱妈说,高处虽寒,但风景独好,如今你也算登峰造极了吧,看到什么好风景,说来听听,好激励激励我努力攀登。”吴邪的情绪还沉浸在刚刚的感伤中,虽然很想调节下气氛,却说得不伦不类。
“你……”张起灵也靠着椅背,转头看着吴邪,一字一句道,“你是我看过的最美的风景。”
卧槽啊!明明那么闷的一只瓶子,极吝言辞,偏偏说起情话来大方得很,您老人家到底哪儿买的《情话大全》啊!
“你……你……”吴邪一激灵弹起来,侧身瞪着张起灵面红耳赤,好半天才故作不屑地吱唔了一句,“哪有拿人比风景的?”
张起灵轻轻勾了勾嘴角,转过头去,望向满园竞放的梅花,仿似自言自语:“你是我窗前的梅花,寻常一段人生因你,便完全不同了。”
吴梅花面染红霞,整颗心于料峭春寒中凌乱、摇曳、颤抖,终于散落一地芬芳。
“你……是不是……是不是……爬得太高缺氧了?”
“嗯?”张起灵不解,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吴邪。
“我这么个浑浑噩噩、混吃等死、不求上进、得过且过、吊儿郎当的人……你要么是爬的时候累傻了,要么是高原反应了,不然就是爬上去啥也没看着,好容易逮着一狗尾巴草当鸡毛掸子了……”
张起灵被“鸡毛掸子”这个比喻都逗笑了,反问道:“你说……可能么?”
是啊!怎么可能呢?人若走到张起灵这步,别说各式鸡毛掸子,就是什么镜中月、水中花、美玉无瑕、阆苑仙葩,凡此种种还不是要什么样的有什么样?
“那你究竟看上我哪儿了?”吴梅花脸上的红霞一直烧到了后脖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