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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道:“小人尝了一口,确实烫嘴。”
唐泛问:“那当时那汤若泼洒在你手上,你觉得自己手上会像他们一样溃烂起泡吗?”
管家迟疑:“这……应该会罢?”
翁县令终究反应比旁人快些,闻言便道:“你是不是怀疑那三人在用烫伤掩盖手上的抓痕?”
唐泛点头:“是。”
翁县令皱眉:“但凶手总不会是三个人罢?”
唐泛道:“自然不会。”
翁县令道:“那我去将他们分开盘问罢。”
唐泛道:“先不必着急。”
他并没有多作解释,而是先问起管家:“如今的碧云天饭庄,有没有你说的那道翡翠鲍鱼汤?还是需要现做的?”
管家道:“有有,去那里吃饭的客人多,饭庄每天都会煨上两罐,同样都是烧足十二个时辰的,去晚了就没有,要提前订,所以这道菜很抢手。”
唐泛道:“那你现在去碧云天看看还有没有这道菜,如果有的话就买一罐过来,按照你们今天运送的路线和方式,过一个时辰呈上来。”
管家不明白他的用意,不由看了看韦策,后者忙道:“照唐公子的话去做!”
等管家匆匆离去,唐泛又对他们道:“你们且看,这桌子这么大,送上来的菜,一般都会放在中间,唯独这瓦罐汤,因为要现盛给客人,所以会摆在边上。”
两人都点点头,表示赞同。
唐泛:“假设当时的情况很混乱,所有人听说韦朱娘的事情,都想出去看个究竟,这时候不知道谁碰到了瓦罐,按照刚才鲍义的说法,汤是往他的相反方向倒的,然后他伸手去扶才烫伤,那么当时瓦罐必然是被他的手肘碰到,又正好倾倒在站在桌子旁边的柴泽和王达身上。”
他比划了一下姿势,翁县令和韦策马上就看明白了。
唐泛:“假设三人中的其中一人是凶手,而这个人又是鲍义的话,那么这个瓦罐就是他故意碰倒的,但如果凶手是王达或者柴泽中的任意一个的话,他根本不可能算到鲍义会碰倒瓦罐。”
翁县令接上结论:“所以不管哪种情况,鲍义都在说谎!”
唐泛点头:“对!但我们现在还要证明一件事,如果能够证明,那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韦策还有些稀里糊涂,翁县令却已经完全明白了,他捻着胡须笑道:“不错!”
他不是一个嫉贤妒能的人,更何况唐泛本来就很有分寸,既不抢风头,还给他送功劳,他对唐泛很有好感,也不吝赞赏:“贤弟当真能干,朝廷不用你这样的官员,实在是他们的损失!”
这个“他们”指的是谁,翁县令没有明说,但彼此都知道。
唐泛摇摇头:“当不起翁兄的称赞,我也就是只能查查案罢了,不会做官,光会查案有何用?”
他这句话让翁县令也想起自己坎坷的官途,不由心有戚戚然地苦笑。
韦策见他们打着机锋,忍不住道:“那小儿的死呢,两位大人可有眉目?”
翁县令道:“如果我们没有猜错,你这一儿一女的死,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干的。”
韦策啊了一声,神色茫然无措:“这,这怎么可能……?”
做商人的,和气生财是第一要务,但是再八面玲珑的商人,生意场上难免也会有对手和敌人,这就跟唐泛他们在官场上一样,从来就不缺政敌。
然而这种仇恨深到去杀别人家里人的,还是少之又少。
杀人者死,这是自秦起就不变的定律,纵然这里头还有种种限制和变通,但就算是寻常百姓,都知道杀人不是一件小事。
翁县令道:“你好好想想,除了王达之外,你平日里还得罪过什么人?”
韦策颓然:“得罪过的人自然不少,生意往来,一方赚了钱,另一方肯定要亏钱,可也没听过谁为了这个去杀人的啊!更何况儿女何辜,既要报复,为何不冲着我来?”
翁县令与唐泛都没有说话,他们为官多年,见过比这更残忍的案子也比比皆是,是以虽然唏嘘,却不如韦策那样感同身受。
说话之间,管家已经过来了,后面跟着一个抱着瓦罐的仆役。
“大人,这里头装的,就是翡翠鲍鱼汤,按照您吩咐的,起炉后放足一个时辰才拿过来的!”
翁县令吩咐道:“放在桌上,然后找个人来,打开罐子,往手上淋。”
“啊?”管家完全傻眼了,不明白这又是什么规定。
唐泛在一旁道:“你去找个愿意这么干的下人过来,事后给他重赏。”
韦策也开腔道:“赏十两雪花银。”
这可不是小数目,跟着管家过来的仆从当即就眼睛一亮,站出来道:“老爷看小人行么?”
韦策望向翁县令。
翁县令点头:“行,你淋给我们看,可别躲开,我们就是要看你的手被烫成什么样。”
仆役心头难免嘀咕县太爷有点变态,不过财帛动人心,为了那十两银子,他怎么也得拼了。
管家当即就打开瓦罐,朝着下人伸出来的双手淋上去。
热滚滚的汤汁洒在手上,饶是再有心理准备,那仆役仍旧忍不住叫出声来,表情扭曲了一下。
汤汁泼洒在地面,一股翡翠鲍鱼汤的香味霎时弥漫开来。
过了好一会儿,翁县令才允许那仆役去洗手,但仍是不让他上药,只吩咐洗完了手就过来。
等到管家带着人回来,唐泛他们朝下人伸出来的手一看。
只见对方刚才被汤汁烫伤的皮肤红肿一片。
但却没有刚刚王达他们伤得那么严重。
韦策见状便啊了一声:“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他们烫伤的程度跟老董不同?难道因为老董皮糙肉厚的缘故?”
翁县令让管家带那人去上药,然后为韦策解惑:“不是他皮厚,而是烫伤王达他们三人的那一个瓦罐,是送过来之后另外又加热过的。”
韦策明白了:“所以方才唐公子让管家重演了一遍今日送汤过来的情形,为的就是证明那些瓦罐汤上桌的时候,虽然也还烫嘴,却没有到足以烫伤严重的地步?”
翁县令点头:“不错,所以只要去厨房那里找出那天给瓦罐加热的人,就可以顺藤摸瓜,挖出凶手了。”
能帮的忙已经帮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与唐泛没什么关系了。
他谢绝了翁县令请他参与审讯的邀请,带着钱三儿回到贺家。
折腾大半天,此时早已夜幕降临,唐泛饭没吃好,早就觉得饥肠辘辘,想想现在已经过了饭点,在贺家要另外让人现做也不方便,两人就打算在外面随便找点吃的。
没想到香河县不如京城繁华,一到晚上,连饭庄也关门了,除了那些青楼娼门,没几个还在营业的。
钱三儿嘿嘿一笑,提议去青楼吃饭,正好顺便连人生问题也一并解决,被唐泛一个巴掌拍到后脑勺上,顿时瘪瘪嘴,不敢吭声了。
唐泛警告他:“你要想跟着我,就别想这些事儿,回头找门媳妇,安安生生过日子!”
钱三儿委屈兮兮,他也就是有贼心没贼胆,对自家大人用看嫖客的眼神看着自己表示很受伤:“我可以发誓,我以前也没去过那种地方的!”
唐泛翻了个白眼:“你对我发誓有什么用,对你以后的媳妇发去!”
钱三儿贱笑:“大人,您交游广阔,给我找个呗,我对您的眼光绝对信任!”
唐泛:“我找的你一定要?”
钱三儿:“那是!”
唐泛:“那敢情好,等回了京,我就给你去向东边巷口那家卖烙饼的老板娘提亲。”
钱三儿惨叫:“我的娘咧!那女的都四十了,肥成球似的,大人你忍心让我羊入虎口啊?!”
听他把自己形容成羊,唐泛的脸差点没绷住:“那你不是说你每回去买烙饼,她都冲你抛媚眼么?”
钱三儿郁闷道:“那是因为她日日在那里卖烙饼,就没见过像我这么俊的,所以春心萌动了,但我不能因为同情她,就把自己往魔爪里送啊!”
唐泛:“去去去,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一边凉快去,别烦着我了!”
两人一路走回去,远远的便发现竹院门口竟然热闹得很。
唐泛微微皱眉,快步走上前去。
热闹的主角,是贺家二房。
贺霖与唐瑜。
准确地说,是贺霖喝了酒,在冲着唐瑜耍酒疯。
唐瑜身前隔着严礼和公孙彦,碍于贺霖的身份,他们不好直接动手,但有他们在,贺霖也没法靠近唐瑜半分。
两个锦衣卫用不屑的眼神看着贺霖,而贺霖则被这种眼神刺激得越发癫狂起来。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