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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羽瑶一口否认:“并没有,姑姑。”
她回答得如此肯定,丝毫没有心虚的模样,仿佛萍儿方才来打小报告,全然是冤枉她一般。然而熊姑姑知道,萍儿虽然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然而却不会凭空捏造事端。
拜四国来朝所赐,御衣局每年只有三四个月在忙,其余时候都闲得无聊,若是不找些乐子,日子是极难过的。整个御衣局的宫人,大多是以无事生非为乐的。而萍儿最常做的事,便是将一分事端夸张成三分,将三分事端夸张成七分。
对于萍儿,熊姑姑使着是十分顺手的,毕竟这样一个性格鲜明的下属,当成一把枪,使得好了总能有意外的收获。故而,每当熊姑姑不喜欢谁的时候,便会差萍儿去那人身边伺候。以萍儿的本事,总能找到那人的把柄,方便熊姑姑收拾。
昨日熊姑姑将萍儿派去伺候秦羽瑶,便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果不其然,萍儿并未叫她失望。
“秦氏,你院子里有一个圆坑,必该不会否认吧?”熊姑姑一点儿也不怕秦羽瑶否认。大冬天的地面,都被冻得结结实实。秦羽瑶既然挖了坑,即便再填上,那也是有行迹可循的。
秦羽瑶似乎也想到这一点,目光有些闪躲,道:“姑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院子里早上起来便多了一个坑。”说到这里,她的目光有些刻意的害怕:“姑姑,咱们这里该不会不安全吧?晚上会不会有侠士过路,打打杀杀?”
熊姑姑闻言,直是嗤笑一声:“你倒是挺能想的,在家里的时候,各样话本没少看吧?”忽然语气一厉,拍桌喝道:“秦氏,休要狡辩!瞧瞧你裙角的泥土,不是你挖的,又是谁挖的?还不速速招来?”
这一声,音量极高,之前被熊姑姑招来,却不知为了何事的宫人们,站在院子里也听得清楚。一时间,人人心中的八卦之魂燃烧,一个一个支起耳朵听了起来。
屋中,熊姑姑只见秦羽瑶面露尴尬,不由得心中得意。身为御衣坊的管事姑姑,若是拿捏不住一个民妇,那还了得?
熊姑姑倒是没有忘了,秦羽瑶曾经被宇文轩维护,甚至亲口称她为王妃的事。然而在熊姑姑的心中,秦羽瑶只不过是一个平民妇人罢了,是担不起王妃之位的。哪怕宇文轩再喜欢她,至多也不过是给她一个侍妾之位。
且,即便秦羽瑶有手段,哄得宇文轩爱她入骨,撑到头也不过是一个侧妃之位。王爷侧妃,这个身份熊姑姑倒是有些怕的。可是,秦羽瑶还没成为侧妃不是吗?
这个念头仅仅在熊姑姑的心中闪过,便摇去了,看向秦羽瑶的目光更加严厉起来:“倘若人人都如你一般,将御衣坊当做自家后院,将该乱成什么样子?”
这一声大喝,端的是严厉,站在院子里支起耳朵悄悄听着的宫人们,全都不禁吓了一跳。
秦羽瑶却一点儿也不怕,不仅心中不怕,此刻面上也不再装着心虚害怕,而是有些犹豫着道:“姑姑,此事,有些隐情。”
熊姑姑的余光望了一眼窗外,只见等待的宫人们都吃了惊,心中甚是满意。便好整以暇地看向秦羽瑶,淡淡地道:“你有什么隐情,说出来吧。”
秦羽瑶面露难色,低头叹了一声,说道:“不瞒姑姑,我从小便有个怪症,常常夜里起来,做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等到白天醒了,偏偏又记不得。”
熊姑姑听了,不由得一怔:“当真?”
秦羽瑶为难地点头:“往常的时候,我家里便时不时发生这样的事。有时候是把鸡毛拔了,有时候是把果树砍了,有时候一个人夜里烧起水来。有一回,还杀了一头猪。”
此话一出,整个室内寂静如冰。就连院子里,所有宫人都听得呆了。天啊,好可怕!
人人不禁想道,如果同秦羽瑶住在一屋,万一晚上被她当成猪宰了怎么办?或者,哪怕被她当成鸡,拔毛也不好受啊!一时间,人人心中都记了一笔,这个秦氏,不可亲近!
若是秦羽瑶说得更夸张一点,比如每天晚上都会如此,或者把事情说得再大一些,比如夜里钻进别人屋里做些什么,兴许熊姑姑便不会信了。似她这般,分寸把握得正好,却叫熊姑姑不由得有些信了。
毕竟,这种奇怪的病症,熊姑姑倒也曾听闻过。原是叫夜游症的,因为病例不多,所以知道的人也不多。恰好熊姑姑曾经伺候过一位妃子,那妃子便是有这怪症,且发病时同秦羽瑶所说的颇为相似。故而,又仔细观察秦羽瑶的神情,不禁信了八分。
“哼,你且仔细着些,不论你说的是真是假,倘若你的院子里再有大坑什么的,姑姑我饶不了你!”熊姑姑本是想叫秦羽瑶丢脸的,谁知竟然刨问出这样一回事。倒是叫秦羽瑶丢脸了,可是也给熊姑姑带来了麻烦——秦羽瑶有这样的毛病,谁还敢伺候她?
又及,谁还敢跟她住一个屋?清宁居的女院,难道就只给她一个人住了?随即又想到,因着去年的闫夫人的事件,御衣坊的男匠人们对女匠人的抵触心理十分之高,且女匠人闹得十分没脸,今年兴许并不会再有人来了。
这样也好,熊姑姑心想,暂时便叫秦羽瑶一个人住在清宁居,由着她折腾去。
依照往年的惯例,清宁居的女院中,有一间是专门给宫女们住的,这些宫女们负责女匠人们的衣食住行。然而熊姑姑不喜欢秦羽瑶,昨日便只叫秦羽瑶独自睡在偌大的院子里,想要吓一吓她。
没有想到,没吓到秦羽瑶,反倒惹了这一桩事。
“好了,你回去吧。”熊姑姑对秦羽瑶挥了挥手,而后对门外院子里站着的宫人们唤道:“都进来吧!”
随即,秦羽瑶走了出去,外头的宫人们鱼贯而入。
“姑姑,别叫我们去伺候秦氏啦?”一名宫女说道。
随即,又有人道:“是啊,姑姑,好吓人啊!”
站在后面的小太监们,则同样露出眼巴巴的眼神,看向熊姑姑。
伺候女匠人们的都是宫女,但是秦氏如此可怕,若是熊姑姑体恤宫女们,转而叫他们伺候,岂不是糟糕?
面对众人可怜巴巴的眼神,熊姑姑心中甚是妥帖,面上却不显露,很是拿捏了一番,才道:“秦氏本就出身农户,凡事都能自己做。且,她身患夜游症,无知无觉时有杀伤力。既然如此,你们便无需去她身边伺候了。”
众人一听,全都面露欢喜,纷纷行礼道:“多谢姑姑体恤!”
熊姑姑听了,面上愈发舒展开来。既削减了秦羽瑶的用度,又得了属下们的拥戴,这一石二鸟之计,熊姑姑心中十分熨帖。
另一边,秦羽瑶对此一无所知。她唯独知道的是,经由此事,清宁居便会少了许多人来。至少,夜间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来做什么小动作。
且,即便来了,听见里头的动静,多半也会以为是秦羽瑶夜游症发作,而不会想到别的什么地方去。
没错,秦羽瑶之所以如此做,便是为了晚间宇文轩再来时,倘若发生什么,嗯,少儿不宜的事情,对外有一个说法。
为了有个和谐的环境做不和谐的事,秦羽瑶也是蛮拼的。可是,谁叫她的男人大老远的跑来,便只是为了跟她偷情呢?一路回到清宁居,秦羽瑶偏头望了墙边的圆坑一眼,眼角露出一丝笑意,随走进屋里,开始正经做起图来。
然而灵感不是时时都有的,一直到了晌午,也没有做出一张心中满意的图。秦羽瑶搁下笔,拧眉看了一眼一上午的奋斗成果,只觉得不尽如人意。忽然抓起那张图纸,揉成团,丢在桌下的桶里。
再辛苦做出来的东西,倘若不是最好,也没有留下来的道理。秦羽瑶要的是精品,也不允许这种将就的成品出现。
又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宫女萍儿提着食盒进来,不知是对秦羽瑶上午的那一搡一踢而心中畏惧,还是对秦羽瑶患有夜游症而感到害怕,虽然仍然不见好声好气,然而到底不再似之前那般,粗鲁地将食盒塞进秦羽瑶的怀里。
“你的午饭。”萍儿将食盒往桌上一放,就警惕地退后一步,而后转身飞快跑了。
秦羽瑶才刚刚挤出一个笑脸,想要同萍儿稍微亲近一下,毕竟往后日日都要麻烦她来送饭。谁知,这个笑脸刚露出来,萍儿仿佛见到鬼一般,一下子白了脸,忙不迭地跑了。
秦羽瑶撇了撇嘴,收回目光,坐下来吃饭。今日的饭菜,仍旧是一荤一素,外加一碗米饭及一盏小粥。比昨日好一些,至少盐巴放得正常,没有一个淡而无味,一个咸得齁人。
饭后,秦羽瑶照常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思及宇文婉儿的事,总觉得是个心事。便没有再坐下去,而是出了门。
本来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