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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路口拐进来几个男人,似乎刚刚停好车,看脸面有些眼熟,应该都是龙准的手下。黑口仔做贼心虚,生怕被认出,赶紧低头拉起领口,瑟缩成一团。
那些人根本没注意到他这躲在阴影里乞丐一样的家伙,正一边走一边旁若无人地高谈阔论着。
一个胖子“咔”地啐出口老痰:“听说了吗?今天佛头带人去和元砸场子了,别看红毛斌平时耀武扬威,在佛头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恨不得跪在地上给人家舔脚丫子。”
他身旁的小矮个很不以为然:“佛头也风光不了多久了,不看看如今和新堂主是谁?蒋庭辉!蒋庭辉的弟弟可是咱们龙准哥的头马,以后和义、和新穿一条裤子,哪还有他佛头的戏可唱。”
“你懂个屁!”胖子吐完了老痰,只好靠吐口水壮大声势,“你以为龙哥真把那个小蒋当回事?龙哥是什么脑子?那是一步棋你懂不懂!”
小矮个正要反驳,一直在边上听着的第三个人来了精神:“内幕消息,内幕消息,我给力哥送啤酒的时候,不小心听见他讲电话,你们都不知道吧?别看龙哥对那姓蒋的小子笑脸相迎,其实根本就不信任他,正想找机会试试他呢,万一他真藏了二心,哼哼,看龙哥怎么玩死那蒋家两兄弟吧。”
直到几个人走远了,黑口仔依旧定定缩在阴影里,低着头,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
在蒋亦杰家那栋旧式唐楼的大门外,蒋庭辉已经不知道站了多久。烟头铺满脚下的暗花方砖路面,风一吹就窸窸窣窣乱飞。他专注望着斜前方一尊红色消防栓,神思凝重,眼球上绽满血丝,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刚打完一场惨烈的败仗。
从走出家门开始,他脑子里就反反复复转着一个念头,要去跟小妹道歉。可是渐渐地,这个念头被另一个恐怖的念头所代替——万一小妹不原谅自己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越想越心寒,止不住打了几个冷战。如果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被另一个男人强暴,应该会生不如死吧?就算小妹能接受男人,可自己毕竟是他的哥哥啊,是亲生哥哥!底限这种东西,真不能轻易去试探
令人更懊恼的是,从小到大自己一直以“蒋小妹保护神”自居,帮他挡掉灾祸,化解危机,可闹到最后,真正伤害了他的人,竟然就是自己!
蒋庭辉抓扯着头发蹲在地上,焦躁地不断搓脸。他这二十多年先丧母、再丧父,含冤辍学远走他乡,直到无奈加入社团,跟在古展身边每天如履薄冰,大大小小经历难关无数,却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痛苦纠结、不知所措过。
悄无声息地,一双跑鞋出现在他视野里,蒋庭辉慢慢抬起头,跑鞋之上是笔直修长的双腿,再往上是挺拔性感的腰身,白色T恤外面套着利落的小皮衣,不看脸也知道那是蒋小妹,只有他可以把纯净柔和的白色穿得如此坚硬而极具力量。
蒋庭辉慌忙站了起来,就像个没完成作业却不慎被老师抽查到的小学生一样,两手不断在裤子上擦蹭手汗,试探着唤了声:“小妹”
蒋亦杰没骂人,也没动手的意思,更没有气愤地转身走开,只是双手往裤袋里一插,耐心等着着下文。可他越是心平气和,蒋庭辉就越感到愧疚,支吾半天,勉强冒出一句:“你的钱包我带过来了”
蒋亦杰接过钱包,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你在这站了整晚,就是为了还我钱包吗?”
“其实昨晚昨晚我”蒋庭辉喉头艰难吞咽着口水,“你怎么样,是不是伤得很厉害?还疼吗?”
蒋亦杰没好气地反问:“你说呢?要不要按原样给你也来一套试试?”
蒋庭辉下意识迈前一步,双手急切扶在弟弟胳膊上:“你有没有去看医生?不行,还是我带你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吧,免得”
“行了蒋庭辉!”蒋亦杰终于按耐不住火气,一挥手臂把人甩开,“送东西可以叫联邦快递,又方便又专业,医院我自己也可以去,年满十八岁不需要监护人陪同了。你到底有没有话讲?没有的话我要回去休息了!”
他虽然这样说,却并没有动,而是眼睛笔直盯向蒋庭辉,目光里透着轻微寒意。
“我”蒋庭辉在这种说不清是期待还是怨恨的目光里败退了,眼神躲闪着垂下了头。
“看来你真是没话讲,好吧,早点回去吧。晚安。”几秒钟之后,蒋亦杰轻声丢下两句话,在巨大的失落中向楼门走去。
…
旧唐楼四层的窗口后面,王大关笑嘻嘻朝王大卫伸出了手:“大卫哥,两百块拿来!”
王大卫极不情愿递上钞票,连墨镜片都在闪烁着哀怨的反光。
王大关十分得意:“我就说吧,我老大和大哥大只要凑到一起准会火星撞地球,结局一定是不欢而散的”
“等等!”王大卫捏着钞票的手撤了回去,“快看,还有下半场!”
王大关赶紧将头小心探出窗台,同王大卫一起偷偷向下窥视着。
…
“等等小妹,”蒋庭辉试图叫住弟弟,“等等!”
见蒋亦杰完全没有减速停下的迹象,他三两步赶到近前,一把将人抓住,扯下了台阶。
“别动我”蒋亦杰疼得踉跄了一下,无奈靠在大哥身上喘粗气。
蒋庭辉猛然想起他身后有伤,慌忙想帮着揉揉,又不好下手,只能眼睁睁干着急。蒋亦杰咬牙挺了一会,等劲头过去了,慢慢直起腰,抹去头上冷汗,无可奈何地出了口长气:“来根烟。”
蒋庭辉掏出烟叼在嘴上,点燃后吸了一口,又拿下来塞进弟弟唇间。他并没发觉这一切做起来温馨而自然,也没发觉这支再普通不过的香烟竟使弟弟脸色缓和了不少。
他自己重又点起支烟,连吸几大口,这才哑着嗓子缓缓说道:“小妹,有些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想跟你说,又总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镇定了一下情绪,蒋庭辉重新开口:“你小时候,刚从大田村诊所抱回家的时候,只有这么大”他左右手分开,比划了三四十厘米的长度,“从回到家开始你就一直哭一直哭,换了尿片喝了奶还是哭,把你老妈急得也恨不能和你一起哭。后来我去抱了你,试着把你轻轻举起来,结果你真就不哭了。有好长一段时间,只有我才能应付你,害我去上学心里都不踏实,总怕你在家里哭起来别人哄不好。要知道,那时候你又嫩又软,跟溏心蛋差不多,我同四眼仔在你面前吵架都不敢太大声,怕把你震坏了”
不知不觉间,他沉浸在了遥远的回忆之中,脸上泛着安详笑意:“等你稍稍长大一点,爸妈要顾店每天很晚回家,而四眼仔又忙着做功课,所以你就整天跟我吃跟我睡。通常睡觉到半夜,我总习惯醒来看看你是不是尿床了,是不是踢被子了,有时候你还会一骨碌翻下床,不知道滚去哪里。吃饭的时候呢,我也要先检查粥会不会太烫,烧鱼有没有毛刺,还要看牢你别刚吃了热饭立刻就跑去潮州佬家要冰吃。”
蒋亦杰安静聆听着,虽然三岁以前没有记忆,但与哥哥相处的一幕一幕,似乎都能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还记得我在霍师傅车场拿到的第一笔工钱吗?带你去吃了顿烧鹅饭,还给你买了一件鸡仔唛的毛绒衫。为此你老妈念叨我好久,说有钱不能给小孩子乱花,会惯坏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钱花在你身上我就开心,就觉得多辛苦都值了。后来带着金毛、肥林他们来到帆头角,那些年只要一有空,就打电话回去问你的情况,有时候吃了什么好吃的,我就想着等以后一定也要带我家小妹来吃,看见什么好玩的,就想着先买了存下,将来留给我家小妹玩这么多年,我早养成习惯了,好像什么事都要和你扯上点关系,仿佛不为了你,我就没劲往前冲似的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蒋亦杰隐约品出了一丁点味道,又不确定,于是冷着脸摇了摇头:“明白什么?”
蒋庭辉为难地思索片刻,斟酌着解释道:“人呢,长到一定年纪都要出现某些想法,比如肥林喜欢梅艳芳,金毛飞喜欢火女,阿Vin喜欢他的初恋可我没有。说出来你可能不信,Solas那么多男人女人,各式各样的,我一个都不感兴趣,也完全没想过要和谁去恋爱,结婚,生儿育女。那我这辈子图什么呢?想来想去,不就是小妹喽?我只要有个小妹就够了。如果以后我也有了家,家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