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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充心中一凛,三日前,赵钩戈手持布偶躺在他怀里,他明白这个女人的意思。她的确聪明,刘彻年过六旬,多疑成病,最恨宫中巫蛊之事。而年老的帝王,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成年的太子。为了自己的孩子,任何事,她都做的出来,不过是杀几个人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钩戈微笑的看着江充,她在报复这个男人,他的每一寸痛苦都会让她精神振奋。
江充眯起眼睛,看向窗外。
“夫人,昨晚卫太子被逼无奈血洗长安,我们借刘彻之手铲除……”
“江大人,我可没叫你铲除什么人,太子殁了,还有其他皇子呢,我不过是个婕妤,弗陵尚小,我们与太子叛变毫无关系!”赵钩戈的双颊光洁细润,一双凤眼顾盼神飞。好一个狡黠美艳的女人。
江充暗自心惊,原来这女人早有异心,之前的温顺纯良,不过是安抚自己,现在大业将成,也是最危险的时候,她便想要置身事外。
“夫人,此事您还是料想周全为好,江充虽不过一介愚人,却也深得帝王宠爱,而夫人,虽贵为婕妤,可女人对于帝王,从来就不是全部。更何况是刘彻这样的君主,今日的卫皇后,就是他日的赵婕妤。”
赵钩戈沉下脸,轻轻咳了几声,转过头去。
她知道,江充在威胁她,现在就甩掉他,的确还不是时候,正式册封弗陵的圣旨还没下。她转过身,妩媚的看着江充。
“我不过是试探于你,瞧你这脾气,日后,我母子还真是半个字的主都做不得了呢。”说着,她倾下身子,依偎在江充怀中。
声声慢 前尘往事(二)
椒房殿,宫女将一小撮白色粉末放进镂空的银质香薰中,一阵清凉如丝的气息缓缓融散于湿闷的空气里。
另一个年纪稍小的宫女将大红的锦被叠起,轻轻放在床头。一颗泪珠却禁不住掉落下来。昨夜,陛下诛杀太子,亲情全无,皇后已然受到牵连,只恐怕,今日便是椒房殿的大限。
“殿下,这艳融香是您亲手配制的,今日奴婢再为你焚香沐浴。”说着,那宫女已躬身跪在卫子夫身旁。
卫子夫安静的坐在妆台对面。
“今日可是六月初十?”她喃喃自语。
宫女默默的点了点头。
卫子夫苦笑嫣然。
四十年前,她年方十五,因能歌善舞被平阳公主召至府中成为歌伎。谁知,就在这一年,平阳宴请刘彻,新帝登基,英姿勃发,豪情满怀,席间酒溅龙袍,平阳命子夫带刘彻于内堂更衣。彻酒意微熏,临幸子夫,那日正是六月初十。
从此,子夫进宫,一直未能生育的陈皇后,被贬入长门。三年后,收回凤印,成了长门弃妇。
子夫一时之间尽享隆宠,弟弟卫青成了刘彻鞍前马后的权臣,卫氏一门成为长安最显贵的家族。
自此,民间生男喜,生女庆。人人都说,若女儿如子夫,定然全家飞升,隆宠满门。子夫封后,生子,成了汉王室近百年来最富盛名的女人。谁料,那个刚出生就被立为太子的刘据,竟在四十年后,成了后宫权力争斗的牺牲品。
“子夫啊,子夫,为何不嫁个布衣百姓,恩爱一生?”她仰天长叹,几行浊泪潸然而下。
“卫皇后接旨……”椒房殿的门,被人打开。一个绛衣宫人手捧圣旨立于阶前,身后的绿衣宫女像一片单薄的树叶,在刺目的光线里如同一抹剪影。
卫子夫转过身来,这是她第一次用背对着刘彻的圣旨。
门外的宫人先是愣了愣。宫女的手开始发抖,爵和漆盘间不时发出“咯、咯”的声响,令人听了,心里发慌。
“黄门令,彻还想和子夫说些什么?”卫皇后的声音虽轻袅,却如钢丝般钻进郭云生的耳朵。
彻,这宫中,还无一人,敢这般称呼帝王。
郭云生挺直身子,轻咳了几声。这次的圣旨,是这几年来最令他作难的一次。
他想把速度放慢,希望事情可以出现转机。
卫子夫见郭云生始终不开口,心下早已明了。这圣旨恐怕是来催命的。她叹了口气,缓缓起身。
“黄门令,请给子夫一炷香的时间。”
郭云生望着那丰腴匀致的背影,默默点了点头。
卫子夫扶着宫女的手臂来到寝宫。
她不能这样离开,她是皇后,即便是死,也是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女人。
当她沉入浴盆,微闭双目。入宫前后的点滴,一幕幕的浮现在眼前。
四十载,她谦逊温良,相夫教子,善待那些与她争宠的女人们。可到了最后,却输给了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子夫不能不恨,她心里清楚,这后宫的杀戮从来就没有终点,自己不过是身先士卒罢了。她冷冷的笑了,脸上交织的,不知是水还是泪。
郭云生立在椒房殿外,心尖掠过一丝酸楚,这偌大的未央宫,受过卫皇后恩惠的人无数。可今日,却无一人敢站出来为她鸣冤。看来真的要改天换日了。他缓缓抬起头,看着空中那轮昏黄的日头。
“难道不怕皇后逃走吗?”他身后的绿衣宫女瑟瑟的问道。她才入宫三日,却不想倘上了这差事,姐妹们都推说身体不适,让她陪郭云生走这一遭。
“卫皇后是磊落之人,绝不会逃走。”郭云生冷冷的说。他侧过身子,斜了那宫女一眼,只见她双唇发紫,抖做一团。
“没用的东西!”他轻鄙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黄门令请进。”一个眼睛红肿的宫女打开殿门。
郭云生叹了口气,脱去丝履俯身来到塌前。
卫子夫已沐浴完毕,只见她头梳高髻,硕大的金莲步摇,莲瓣精致,鲜活若初绽,一颗璀璨的红石榴石,摇荡在眉心,与金莲交相辉映,华美刺目。她身披猩红的大袍,三重领,袍袖铺展在塌边,就像一只浴火的凤凰。
“不怕彻在甘泉宫等的心焦吗?”子夫冷冷的说,一双明眸看向郭云生,却仿佛空无一物,这目光让郭云生倒吸了口凉气。
“奴才不怕。”他轻声回答,同时,将圣旨从怀中掏出。
看来,这是天意,非人力所能挽回。
卫子夫似笑非笑,轻轻抬了抬手。
郭云生无奈的展开圣旨。
“太子刘据不安其分,以巫人蛊术霍乱宫廷,且佣兵造反,人人得而诛之,卫子夫贵为皇后,纵容其子,暗藏布偶,其罪当诛。现证据确凿,收回凤印,赐……”
随着郭云生字字铿锵,那小宫女已抖的不成样子,铜爵摇摇欲坠。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皇后,这么美艳的一个女人,皇帝说杀就杀,丝毫不顾多年情分,他们这样毫无背景的宫人,更是连蝼蚁都不如。她呼吸急促,汗如雨下,甚至连眼泪鼻涕也一齐流了出来。
郭云生不得不停下,狠狠的回头看着她。
卫子夫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绿衣宫女。她是那么年轻,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一缕头发垂在额前,脑后梳着整齐的双环髻,脸蛋吓得毫无血色。
“你叫什么名字?”卫子夫轻声道。
那宫女未想到卫皇后会注意到自己,被她这么一问,当下更紧张了。
“皇后问话,还不快答。”郭云生瞪了她一眼,心下道,也许,这就是机缘巧合吧。
“奴婢姓柳名伶”她声音发涩,气息乱作一团。
卫子夫点了点头。
“你手里端的可是毒酒。”她淡淡的说道。
柳伶想不明白,为何大难将至,卫皇后还能如此淡定。
她慌忙点了点头,一颗汗珠瞬间落入爵中。
子夫全然看在眼里,失声笑了出来。
“你可知,这爵叫什么名字?”她定定的看着柳伶。
郭云生也甚觉奇怪,为何刘彻一定要用这只爵来承毒酒。
柳伶忙摇了摇头。
“它叫‘莲枝爵’是我与彻大婚用过的,上面有我亲自勾画的莲花纹样。”卫皇后苦笑着,眼里噙满悲戚。
卫子夫明白,刘彻此举意在与她恩断义绝,他用帝王的霸气浇灭了自己内心最后的爱恋,这个男人,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为了自己废掉陈皇后的刘彻了。
这时,一位宫女手捧漆盘从寝殿走出,她面色苍白,唇无血色。
“殿下,一定要这样吗?”她含着泪水,跪在子夫身旁,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她。
郭云生一惊,漆盘上明明是一叠白绫。
“殿下,您这是?”
卫子夫释然的笑了。
“死是我唯一能做主的事,就让我按自己的方式走吧,彻要与我恩断义绝,我偏要让他夜不能寐,回去告诉彻,若子夫今日服毒自尽,他日,天下人必定认为他是个杀子弑妻的暴君。就说在黄门令来前,子夫已然自行了断,从此成就彻的威名吧。”
郭云生长长叹了口气,卫皇后的气魄当真盖世,怎奈,造物弄人,帝心被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