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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深深的愧疚,父亲对我抱有极大的信任和希望,可是,我竟然不如一个男伶。
我笑着,用着最尖利的声音,表达着最隐秘和彻骨的痛恨。
那时,我才只有二十几岁,我需要有人爱抚和安慰,然而,我的青春被这硕大的宫殿拘禁了,一切,都变得如死灰一般。
渐渐的,我发觉除了刘弗陵,宫里还有个人值得我去关注。
他,就是鲁世子刘晙。
或许同样有着刘氏的血缘,他的外貌有着坚不可摧的硬朗英挺。俊美的外貌令他虽然经历战火风沙,却仍旧有着贵族式的谦谦风度。
那种极端的结合,让我神魂颠倒。
有时候,我甚至告诉自己,走过去,和他聊聊,或许刘弗陵不能给你的东西,他愿意尝试和满足你。
然而,每当我将探寻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都会不着痕迹的回避。
他以这种不可一世的忠心,将我拒之千里。
这让我开始有些恨刘弗陵。
他将我亲点入宫,却并不要我。我需要一个男人来温暖我包容我时,别人又都将我当成他的女人而不能接近。
这是多么尴尬和折磨的处境,我忽然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华丽的玩偶。无法追求任何自己渴望的东西,甚至连得到一个男人的吻,都是妄想。
刘晙对我避之不及,而我也不敢再有任何的奢望。
渐渐的,我开始恍惚觉得周围有人。
是个我看不见的男人。
他有时候像刘弗陵,有时候又酷似刘晙。
在我吃饭的时候,他会微笑着陪在我的身旁,在我梳妆的时候,他会示意我戴哪支发簪。
殇逝 周嫣(三)
夜晚来临,他会坐在我的榻旁温情脉脉的注视着我。
他的到来让我觉得慌乱,一开始我以为自己糊涂了。
可是后来,他时常在没有人的时候来看我,和我对视,说笑,甚至是缠绵。
我分不清他到底是谁,弗陵,还是刘晙。
可是,我喜欢他的陪伴。
有他在我便不会寂寞,我的脸上重新焕发起新鲜的红晕。
我曾说过,那是从心底里烧出的爱火。
不过,他也并不是总在我的身旁,有时候,他一连几天都不来见我。
这使得我非常心慌。
最长的一次,他一个月没有来。
我坐立不安的等了一天又一天。
宫人说我没精打采,忙着帮我找太医熬补药。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很特殊,白天上林苑的白虎脱笼,死了一个叫商誉的都水长。晚上,我懒懒的躺在床上。
月光洒在我的屋子里,漪澜殿虽然不小,但是寝宫却不大,我想,幸而我的寝宫不大,不然,这样寂寞孤独的夜晚,我要如何一个人承受。我翻了个身,缓缓睁开眼睛。
正在这时,一个穿着月白色寝衣的男子轻飘飘的走了进来。
他光洁的额头在月光里闪着神奇的白光,明亮的眼睛好似笼着烟雾的潭水,波光粼粼,美的有些娇艳。
我忙挺身坐起。
朝他伸出手臂。
我甚至忘了自己没有披上寝衣,光洁的臂膀在月光里泛着幽幽的光。
他慢慢的走了过来。
桀骜的唇向上勾起。
“你去了哪里?”我恍惚间似乎问了这样的话。
我知道,这话听起来很幼稚。
可我能怎么样呢,我只是担心他又如以前那样,将我抛弃。
他月光里朦胧的脸庞让我很快的便不再追问。
算了,只要来了便好。
他仍旧淡淡的笑着。
然后俯下身来,在我的额头轻轻的亲吻。
他的吻绵长而有力。
我缓缓闭上眼睛,他是我的陛下啊,此刻,我泪流满面。
我的手被他轻轻的握在掌心里,他轻抚着我的手臂,然后拉到唇边,吻了上去。
我睁开眼,月光里,那张脸逐渐清晰,那一瞬间,我发现他的眼里卷起了一片黄沙,那是疆场上驰骋的风尘,他抬起脸来,那分明是鲁世子刘晙。
我稍微迟疑。
他却微笑着将我抱在怀里。
他的臂膀坚实有力,我有些惊慌失措。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我颤抖着声音。
他撩起了我黏在脖颈旁的发丝,轻柔的说道:“这要问你自己。”
我的身子顿时僵住,陷入一阵混乱。
我不知所措的将身子向后靠去,而他却用深情的眸子盯住我,沿着我躲闪的轨迹,一路追赶,最终将我逼在墙角的黑暗里。
我睁大眼睛,此时,他的脸又换成了刘弗陵的面孔。
艳丽的,柔和的有些女子气。
他迷乱的眸子里,闪动着异样的情愫,似乎有些沙场的味道。
我忙使劲的闭住眼睛,我知道,那是刘晙的痕迹。
他伸出手来,将我紧紧抱在怀里。
“你是个深宫寂寞的女子,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尽管将我想象成你需要的那个男人,我就是你的男人。”
他的声音似乎糅杂了刘弗陵和刘晙的双重音色,让我忽然间有种既分裂又振奋的冲动。
是啊,他是我的男人,这就足够了。
于是,我伸出手去,搂住他的腰身。
月光下,人和动物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是我们真正的开始,从那以后,他便时不时的来看我。
我们是最快乐的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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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十分担心,怕有一天,事情会败露。
可是,渐渐的,我又有点渴望将此事公之于众。这样,所有人都不能如此漠视我了,我可以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可是,没过多久,我就看见了让我彻底觉醒的一幕。
在建章宫配殿中,刘弗陵环抱着柳伶。
他们那样清晰的躺在榻上,尽管周围的东西那么凌乱,他不再如月光下那般模糊和若隐若现,他如此的真实,真实到,我看见了他小腿上的汗毛和下巴上的胡须。
刘弗陵,竟然以如此残忍的手段击碎了我苦心经营起来的水晶梦幻。
上官燕哭丧着脸,鄂邑痛斥他们,这些都被我忽略过去。
我只是大胆而放肆的盯着刘弗陵的身体,那是曾经在无数个月夜里与我缠绵的身体,然而,此刻,他才是真实的。
我的梦,彻底的变成了碎片,散落一地。
我知道,他不会再来了,不论是刘弗陵还是刘晙。
我再次成为了深宫里无人过问的多余的艳丽。
我在痛苦中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我是刘弗陵为自己筑起的一道最华丽的高墙。
用来阻断别人对他和柳伶的猜测,以及对他个人的怀疑。
当再次翻出那些砒霜时,我将它们在手中细细的掂量。
这些,应该足够将我杀死了。
就像杀死柳伶一样。
外面忽然刮起了沙尘,我命宫人关好殿门。然后让他们都退下。
我脱了衣服,披散头发,如无数个月夜里一样,伏在床榻之上,喝下了那些药粉。
没人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死亡。
我只是想再尝试一下,看是否能再次见到他。
此时的天气好像夜晚,沙尘让天色昏黑异常,只是,没有月光。
我的胃越来越疼,胸口越来越沉。
这时,我想到了柳伶,她死的真痛苦,既然这样,为何还要谢我呢?我永远都不可能理解她的想法。
她比我要幸运,至少有陛下真心的爱过他。
我在痛苦中呻吟。
却在这时,门真的开了。
我睁开朦胧中的眼睛。
陛下,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
我赤着脚,走下去。
当我看到他的长发缠绕着我的长发,他们翻飞在狂风里时,那感觉无比的真实,我甚至相信了眼前的人,真的是陛下。
我的生命枯竭在他的怀里,我向往过无数次,却没有机会和勇气坦诚相见的怀抱里。
我死的时候赤身裸体,但愿我的来生能脱去今生的罪恶和痛苦,做一回干干净净的民间女子。
我想,我最对不起的人,是柳伶,当然还有上官皇后。
可是,若不是在这深冷的宫殿里短兵相接,我们,又怎会如此惨烈。
当刘弗陵的泪掉落在我的胸口,我的心好像被一股温暖的水流洗刷而过。我知道,我们原谅了彼此,也为对方深深的自责。
好了,我守护一生却没有得到的帝王之心,请带着我的祝福,得到你最终想要的快乐。
殇逝 上官燕(一)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皆我怀人,寘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马虺尵,我沽酌彼金罍,唯以不永怀。
陟彼高岗,我马玄黄,我沽酌彼兕觥,唯以不永伤。
陟彼岨矣,我马廜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不可否认,从我出生开始,父亲母亲便找来了长安最好的先生教我这些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