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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华妃的眸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忽而看向璇玑,“本宫先回宫休息,你就提本宫去一趟慧玉宫,好好探探表姐的病。”
回眸,恰见那轿帘被落下,随之,竟又传来华妃的话:“对了,若是得空,也去皇子所看看小皇子才是。”听她提及皇长子,璇玑一个激灵,华妃又言,“苏妃的身子亏损得这般严重,也不知往后还有没有能力照顾小皇子呢。”这番话,她说得漫不经心,音色也不大,只立于鸾轿前的璇玑可听见。
低低应了声,目送着鸾轿离去。
地上的太监此刻也不敢耽搁,慌忙爬起来就朝太医院的方向冲去。
…………
两个宫女靠在慧玉宫门口,凑在一起小声说着话。璇玑过去的时候,隐约听得她们说什么“喝药”“大限”云云的话,想起方才那太监的神情,心头更是被狠狠一击。
脚下步子一急,倒是把两个宫女吓了一大跳。马上有人进去禀报了,璇玑只在苏妃的寝宫外站了片刻,便见岚儿随着宫女出来,见了她,依旧不客气:“璇玑姑娘来这里不怕被人碎语么?”她是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何不杀璇玑,那日她离开后,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沈太医既然也不追究,她一个宫女还能说什么?
只是,她的直觉让她觉得并不喜欢面前的这个女子。
璇玑不想找她吵架,只开口:“华妃娘娘特意让我来探探苏妃娘娘,你觉得能有什么碎语?”
岚儿的脸上染起了怒,原本也不是来拦着她的,咬牙退至一旁。璇玑会意,不再多言,抬步入内。桌上那鎏金香炉早已空了,入得内室,见两侧的金鹤香鼎亦不再有浓郁的熏香飘出来。整个寝宫内,洋洋洒洒的,竟全是药味儿。
凤床上的人侧卧着,半落下的暖色绡帐惹得里头人影若隐若现,瞧着,竟升起一抹朦胧的味道。
璇玑悄然上前,立于床前规矩地行了礼:“奴婢给苏妃娘娘请安。”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此刻屈膝行礼,不知为何,她竟不觉得有半分可笑。岚儿终究没有跟着她进来,她知道一定是卓年的意思。
不等他开口,她便起身行至他的床前,迟疑了下,到底伸手去掀眼前的绡帐。
里头,那消瘦的手却轻握住了那层绡帐,那声音柔和中透不尽虚弱:“不是让你不要来么?”
“是她要我来的。”一句话,算是简单的解释。
卓年的脸色一变,才欲问,璇玑又道:“放心,她没有怀疑什么。只是在路上撞见去太医院的慧玉宫的太监,她便急着要我过来探你的病。”一面说着,手中的力道微微加大,里头之人,亦是。
“卓年?”她终究皱了眉低唤了一声。
“就这样说话,挺好的。”他没有松手,话语平静,“要记得我和你说过,日后,我还做我的苏妃。这里没有卓年。”
他的话里,隐隐的带着坚定。璇玑没有再坚持,握着绡帐的十指放松了,小声道:“那你让我替你把把脉。”
“一会儿,沈太医会来。”他还是拒绝。
自上次分别之后,他对自己的态度仿佛是一下子冷了下来。其实璇玑何尝不明白,没有牵扯,对他们两人来说才是最安全的。可是她不放心,试问卓年心底,又如何真正放心?
在他床前坐了下来,她故意忽视他的态度:“太医说,她不会死。只是胎没了,日后,也不可能再怀上。卓年,你不值啊!”每次想到这件事,璇玑的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更有是,如今身处宫中,她与他,还不能正常地说话。
她的一句“不值”令卓年心头一抹刺痛,却并不是为了他自己的命,而是她的在乎。其实她何尝知道,于他来说,只要她没有危险,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原本握着绡帐的手略松了,有些无力地落在薄衾上,喉咙有些难受,那声咳嗽被很好地压制下去。其实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他只是没有告诉璇玑,因为“再生蛊”的关系,他早已活不长了,是以以往那病弱的样子,也根本不必伪装。不过此刻,他想来还是高兴的。低喘了口气,他巧妙地扯开了话题:“以往是傅承徽下的手,她难道就没有行动?”
璇玑怔了怔,也没有想太多,只道:“她今日,狠狠地教训了傅承徽,还对其施了‘幽闭’之刑。”
华妃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傅承徽,这一点他一早就料到。只是,听她提及“幽闭”,卓年白玉修长的手指不觉一颤,他似是想起什么,忙问:“璇玑,你……”
“不是我动的手,是浣衣局的刘嬷嬷。她还说,要调刘嬷嬷过祥屏宫去。”华妃如今的身子虚弱,自己还动不了手,卓年果然是熟知那毒性的,否则,也不会问她。
他像是松了口气,他自己也是受过宫刑的,自然比常人更明白“幽闭”对女子的摧残。赫然阖上双目,他没有想到的是,华妃居然会如此歹毒。
“她下一个目标就是你。”今日来,就是为了提醒他,可是为何他给她的感觉像是什么都不在乎,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可是,她在乎啊。
帐内之人低嗤地笑:“我是将死之人,她如果聪明就不会动我。”
闻得那“将死”二字,璇玑只觉心头一痛,别过脸,才言:“她看上的,是皇长子。不过迟早的事情,她一定会跟皇上开口。”当初还心心念念想着除掉小皇子,如今自己不能生育,华妃立场一转,马上又打起皇子的主意来。苏妃将死,她将皇长子纳入怀中,也就不必担心自己无法生育了。
可怜皇长子还那么小,却不知道自己竟已经成了各妃争夺的香饽饽。璇玑明白,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皇长子在华妃的眼里,从来就不是一个孩子。先前是阻碍她脚步的绊脚石,如今是稳固她位子的棋子。
好半晌,绡帐被才又传出卓年的声音,似是无可奈何:“在皇上看来,我如今的身体,也实在不适合照顾小皇子。璇玑……”他的声音一恍,转口问,“我是不是很没用?”
用力摇头:“怎么这样说?是你保住了皇子的命,他长大后,会感激你的。”
“感激?”低低念着,在舌尖尝出了苦涩的味道。当年刘昭仪生产时的那一幕,宛若一卷画,再次横现在他的眼前……
女子狰狞的面容,还有满屋子的血腥味儿……
苏羽桐死后,他曾以为不必再害死人。可是他错了,这后宫里,从来不会缺少无奈。不论他愿不愿意,有的事,却必须去做。
刘昭仪的死,和他亦脱不了关系。沈太医原本是想杀皇子的,只是刘昭仪宁愿自己死,也一定要将孩子生下来。这些,他都知道,只是没有告诉过第二个人,也没有想过要去救那个女子。这也是一直以来,他从不开口去要那个孩子的原因。皇子若是长大,不会感激他,只会恨他。
抿着唇,他没有告诉璇玑,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满手鲜血的人。
很多时候,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很肮脏。是的,肮脏。
帐内之人不再说话,整个房间开始安静下去。璇玑忽而想起上回皇长子生病之事,此刻想了起来,她不免问了一句。卓年这才回过神来,却是摇头道:“此事,还不知道。”倘若华妃真的将皇长子过继过去,日后那人动手的时候,只怕不是那么轻的手法,怕是会直接杀了他。
这一切,璇玑自然也是想到了。届时,怕连她都脱不了关系。保护不周,她不过一个奴婢,一定会受罚。
卓年只觉得心头一悸,原来考虑了那么多,终究还是会有落下的。不然,如何能说人算不如天算呢?心缓缓收紧,若是不让华妃将皇子要过去呢?
如今看来,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小皇子死在慧玉宫里。
赫然紧闭了双目,孩子天真无邪的笑脸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他甚至还抱过他……
纤弱的身体一颤,随之喉间的那声咳嗽,粘稠的东西自嘴角流淌下来。
“卓年!”璇玑此刻什么也不顾了,趁其不备,一把掀开了绡帐。苍白消瘦的容颜映入她的眼帘,在心头激起了万千的浪。取了帕子替他擦拭,他忽而握住她的手,低笑着:“其实不想让你看见。”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她拼命摇着头,颤抖地将染了血的帕子圈紧在掌心中。她按住他的身子,转而郑重地嘱咐着,“有件事,我必须要你答应。”
严肃的神情令卓年感觉到了沉重,璇玑只道:“小皇子的事,你不要管。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杀了他,是么?”瞧见他的眸光一闪,璇玑笑了笑,“你要相信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