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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妹子,接下来换你了。”
“我?”阿福妹子?她宁愿被叫福儿啊。
“你跟破运啊!”
“呃……”搞了半天,原来是要以情报易情报啊,看著好几双期待的眼,她双颊微红,才慢慢略带有趣的口吻道:“我跟他……是私奔的……也是他先喜欢我的”
入了夜,终於剩一个人可以清静了,忽然觉得心灵又开始变得寂寞了。
真奇怪,明明破运的话不多,有时一个晚上搭的腔不到几句,但他一不在,心灵反而异常的空虚。
窗外开始下起雨来,躺在床上大半夜还睡不著,翻身瞧见他打的地铺,想了下,便抱著绣被一块滚到地铺。
地板又冷又硬,却让她心里暖和起来,她用绣被把自口己包得紧紧的,就躺在他睡过的地方。
失眠的出息识终於慢慢沉淀下来,在半梦半醒间,义爹的身影彷佛愈来愈远,终至消失,再也不复见……而她,会愈来愈像这两天来陪著她的妇人们吧?
这些妇人说话不见得个个有水准,与呜祥她们沉静的性子也相差千里,但在她心中,最後淡去的会是鸣祥她们,她知道。
唇畔含笑地入睡,因为确切地明白自己完全接受了未来,甚至开始燃起期待的心了。
不知睡了多久,门板剧烈地响起,惊醒了她。
禳福迟缓地爬起来,睡眼惺忪地往窗外瞧一眼。
“天亮了啊”
雨愈下愈大,整个天都灰蒙蒙的,凉意十足,她还以为天还没亮呢。
门板又响。她慌乱地披上外衣,一拐一拐地走到门前。
“谁啊?”
“福姐姐,是我啊!你快来啊!”
是那小祈姑娘?在天才刚亮时来?
禳福一脸莫名,仍是去开门。
一开门,雨打在脸上,让她冷得直发抖,正要开口请这小姑娘进屋再说,哪知小祈著急地喊道:“不得了啦!有人回来啦……”
有人?是跟破运一块上山打猎的夥伴吗?禳福原要答“回来了,不是很好吗”,但见小祈苍白慌张的脸,莫名地,她的心漏跳一拍。
“……先回来了,好像是回来的途中山石塌了,好几个人都跟著不见了……
破运大哥跟我爹也在里头,我娘叫我来通知你一声……总之,现在村里正聚著人手,准备上山寻人,有新消息会差人来通知你的……“
小祈的脸上是雨泪交织,是为她爹哭?还是为她心爱的破运大哥哭?
禳福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不由得摸上自己的双颊。
乾乾的。
她的眼泪呢?
第八章
窗外的雨,滴答滴答地下。
屋内的人,忙著整理家务。先是看哪儿有灰尘便往哪儿擦,後来乾脆丢了拐杖,慢慢在地上移动,每移动一寸,便细心地擦著地板;擦完了,流了一身的汗,算算时辰也不过是中午。
彭嫂子又带了一锅肉来,小心翼翼地瞧著她。
“我没事。”禳一幅神色自然地笑道:“破运算过命的,他是一个很长命的人,今年他才二十多,不会有死的。”
彭嫂子看她没事,陪她吃完饭,便离开了。
禳福见无事可做,便慢慢地翻出衣服去洗。
屋子的後头有口井,平日破运都是到那儿取用的,出门一刖怕她取水不成,反而掉进井里,特地先替她装好一大桶子的水在厨房。
她翻出破运几件旧衣,慢慢走到厨房去洗衣。
外头还在下雨,洗了衣服没地方可以晒乾,只好挂在小小的木屋里头。
接著她抿唇想了又想,想不出还有什麽事可做,只好回到房里拿出蓝家小娘子送的书来读。
每本书的页尾都注明此书是何时买,她丈夫是何时还积欠的书钱,见此,禳福不禁莞尔一笑。
读了一个时辰左右,书上到底在写些什麽,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经意地抬头,瞧见墙上挂著破运的衣服。她还记得那衣服是她在城里失忆後撞见破运时穿的,有些旧,看得出他穿了很久……在天水庄里是不是就曾穿过这一件,她一点印象也没有,只知道她对这件衣服的印象是从那一天开始的 专注瞧著这件衣服,忽见衣角有个破洞未补,她想了一下,放下无心看的书,挖出针线来。
昨天……应该是昨夭吧?总觉得山口己好像有些恍惚了。那些娘子军抱著衣物还聊边补,她有暗暗观察了一会儿,似乎不是很难……只是补个小洞而已,这点针线活儿对她应该很容易。
穿针引线老半天,衣角的洞补起来了,真的不算太难嘛,只是不小心把袖口和破洞缝在一块而已。
破运回来了,会不会嘲笑她呢?
把脸埋进他的衣物里,用力闻著衣服渗出的气味,恋恋不舍等到抬起脸望向窗外时,已经天黑了。
黑了多久呢?怎麽她一点概念也没有。
“应该回来了,不是吗?”她喃喃道。“他是个长命百岁的人,所以,我何必要怕呢?这只是他生命中不算太好的经历而已……他会活到很老很老……”
是啊,明明知道他会活下来的,不管经历了什麽。可是……心里的烦躁不安又是为了什麽呢?
到头来,就算能预知未来又如何?生命过程里的每一个喜怒哀乐,心里复杂的情绪没有亲自去体会,又怎知其中点滴?
“呃……就像做菜一样,就算知道那道菜的味道是什麽,没有亲自去尝,又岂能经历刹那留在舌尖的感觉呢?”
好像,曾经有谁这麽告诉过她?是……余沧元吗?还是鸣祥?她忘了,只是突然间,这句话在她脑中浮现,让她明白往昔自己的愚蠢与可笑。
想要窝进有他气味的地铺里,却知道自己闲著一定会胡思乱想,於是决定去探个消息。
外头还在下雨,她慢慢在外衣上罩上他过大的旧衣,戴上斗笠,拿过拐杖一步一步走出门。
雨一下子就打湿她的衣服,她浑然不在意,吃力地往最近的人家走去。
夜好黑,家里连灯笼也没有……就算有,双手持拐杖方能站立的她,连多馀的手来拿都没有。
她没有独自一人出门过的经验,这几个月来若要出门,也是破运抱著她在附近吹风看星星,再远一点就是偶尔进城,从未让她一个人走离家门。
她没有迟疑地往黑暗走去。
每走一步,拐杖便深陷泥泞里,她费力拔出再走一脚,如此重复,没多久就气喘吁吁,满脸大汗了。
怎麽还没有到呢?
她走错路了吗?
还是她走得太慢了?
伸手几乎不见五指,如果有人来通知她消息,会不会错身而过了?脑中晕沉沉的,总觉得恐惧的网子一直阻碍她的思考,她只能一直一直往前走下去。
在没有时间的雨中,不知道走了多久,忽地瞧见前方远处有一抹小簇的光,若隐若现的是灯笼?
灯笼移动的速度好快,往她这方向走来,会往这儿走来的,直通只会到她家。
那,在三更半夜冒著大雨而来。
是有人来通知她消息了吗?
明明知道破运是活著的,明明知道的,她却还是心急如焚,不由得拼命地走过去。
大雨之中,灯笼停住了。
“谁?是谁在前头?”
低哑的声音试探地,充满防备,但在她耳里听来却若天籁。
“破……破运?”才几个时辰没有说话,她已开始结结巴巴了。
那灯笼摇曳了下,随即用极快的速度出现在她面前。
火光几乎刺痛了她的眼,她却没有闭上,只是目不转地一直望著那持拿灯笼的男子。
“福儿?”他诧异万分:“你怎麽在这儿?”她身边没有任何人,那就是一个人来的?
她一个人?
在漆黑到连路都瞧不见的路上?
见她浑身湿透,他脱下蓑衣正欲为她披上,忽又瞧她松掉拐杖,他大惊,连忙丢了灯笼,冲上前及时抱住她无力站稳又扑向出口己的身躯。
“福儿!”
双臂紧紧缠上他的颈项,她的脸埋在他的心口上,一头长发湿答答地垂在他的手臂上,她淋了多久的雨?
“你回来了!”
他正要答话,她又叫道:“你回来了!”
她……在哭吗?
“你终於回来了……”
颤动的双肩掩去她的半张小脸,他没有低头看她流了多少眼泪,只是小心地、怜惜地将流进他心口里的泪珍藏起来。
她的唇间重复地逸出“欢迎回来”的字眼,他闻言,垂首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是的,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水热好了,你再等等。”
他忙里忙外,来回倒了好几次热水,才将浴桶灌到七分满,又从房里拿出旧毯,对坐在一旁看著他忙碌的禳福说道:“你先把湿衣脱下吧。”
“你呢?”
“我?这点雨,一点也没有让我受寒。”
禳福闻言,便乖乖地褪下湿冷入骨的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