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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将近,其实不多时就要用晚饭,不过沐云泽没打算真叫醒他,安顿他睡下,她出去转了一圈,上厨房让方岳另外留了晚饭,又回到房里。
他侧着身子,半个身子微微蜷起,双手都在身侧圈起,她在床边蹲下身子,伸出手揉上他微皱的眉心,这是怎么了?
江釉睡觉都似乎睡得不安心,沐云泽不明所以,而且刚刚还好好的,一下子突然间就像是阴郁了下来,她急急地跑去找萧岚。
“孕夫的情绪很容易大起大落,更何况釉儿本来就是心思敏感的人。”
“什么意思?”
“这种突然性的低潮期很正常,时不时就会出现,比伤春悲秋还严重,也许见到落叶他就能想到生离死别,一点点小事也许就能低落很长时间。”
“那怎么办?”
“顺其自然了,我那时怀着甘露和嘉木的时候,说实话还真不太记得了。不过以釉儿的性子,自己能处理得好。”
沐云泽用力抓了抓头皮,“我就怕他什么都闷在心里,闷久了伤身子,我宁可他朝我发泄出来。”
“发泄什么?揍你一顿?釉儿说你老是很欠扁,还是真的没错。”萧岚转了身看着庄外的天,“这雨,我怎么看着今天都不像是会停的样子。”
***
天色很暗,也看不出来黄昏是不是已过,顾南音手上还是带着铁铐,链条被扣在湖心亭的木格窗楹上,整个人也趴在窗口。
雷声歇了许久,他看着雨水落下在湖面上打出的一个个波纹圈,“我饿了。”
白茫睁开了一只眼,又睁开另一只,从软椅上一跃而起,“我去叫人送晚饭过来。”
“这里?”
“不好吗?让你看着雨景下饭,就当菜了。”她伸手敲了敲他的额头,转身就走。
“白,白……”
白茫已经走到了亭檐下,回过头来笑道,“白白?这什么名字?我不反对你给我取个亲昵点的名字,不过白白?”
“亲昵你个头,我在叫你。”
“是,四公子有何吩咐,小可在此敬候差遣。”
“那个,就是,下雨,还是那……”他语无伦次,句不成句,白茫听了会挠了挠头,“等会回来我在听你讲。”
她转身欲走,那声音又变得中气十足起来,“回来。”
白茫转了身,斜了斜眉毛,顾南音乱晃着手里的铁链,“你松了我。”
她摇头,又来了,白茫又要转身,顾南音的声音变得急切起来,“你回来。”
“松了你,暂时不可能。”
他两条腿在地上左右跺了几下脚,白茫看得有趣,只觉得可爱至极,笑得眯起了眼,“你在干什么呢?”
他用力扯那铁链,“要是又打雷怎么办,我不要一个人在这里,你别走,我不要自己呆着。”他越扯越用力,皱着小脸,白茫转身走了回来,“好,好,不走。”
他低着头看着她的脚尖,又直起脸蛋正对着看到她脖子下面第一颗盘扣,他吸了吸鼻子,“你松了我好不好?”
“你不跑了?”
“不跑了,我饿了。”
白茫走过去把铁链从窗楹上解下来,却不曾解他手腕上的铁铐,“我带你一起过去用晚饭,要是这段时间你一直乖乖的,一会我就把这解了。”
***
江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窗外的天似乎已经黑了,他摸了摸额头,自己这是睡了多久。
“醒了。”沐云泽抓着他的手放下来,“吃东西吧。”
“天黑了。”
“其实还不晚,下着雨天色有点暗。”
“怎么不叫醒我?”
“我想你多睡会。”
“雨还没停?”
“嗯。”沐云泽打开桌上一盅鸡汤端过来,坐在床头,“先喝汤?”
一股带着人参和红枣的鲜香味扑进鼻间,可他却没有胃口大开,有些饿过头的腹内突然觉得有一种倒抠进去的感觉,身子朝前一弯,呕的一声就朝着床下吐了起来。
混着糜烂的浅黄色酸水,散发出的气味让他越发觉得恶心,沐云泽放了鸡汤慌了神,手足无措地在床边转了个圈子,只得去取了帕子打湿替他按在嘴边,江釉还要吐,被她一按更是难受,一把推开她坐在床头弯着身子,只吐得腹内觉得被挖空了一样。
床沿的被单上也被溅上了酸水,他终于直起了身子,捂着腹部,“难受。”
她手里还抓着帕子,“我去叫大夫。”
“回来。”江釉脱力地闭上了眼,“孕吐犯不着叫大夫,我歇歇就好了。”突然觉得好累,原来怀一个孩子不是这么容易的事,还有八个多月,他还有太多痛苦的煎熬需要忍受。
一股微微带着凉意的湿润感贴在嘴角,她用帕子擦净了他唇角残留的脏物,脸颊贴在他脸侧蹭了蹭,“乖,我们换个地方。”
身子被人抱了起来,江釉懒得动,只是小腿刚刚因为弯腰吐的动作被压住了许久,一时有些抽筋发麻,他伸手抚上自己的大腿,呻吟了一声。
沐云泽低下头,他的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仿佛也拉皱了她的心,跟着难受起来,沐云泽加快了脚步,走到书房,把他在铺着软绒毛毯的软榻上安置下来。
这塌子是她之前睡觉时躺的地方,其实就是一张缩小了一些的床,有一面较高的靠背,她拉了两个垫子让他靠着,双手按揉着他的小腿,“要吃点什么吗?喝点粥?用鸡汤熬的。”
江釉睁开了眼,本想要点头,腹部突然又传来一阵痉挛般的疼痛,他皱紧了眉,这次不再是想吐,他慌了神,一手紧紧抓着沐云泽的手,“阿泽,我……”他话音未落定,又一阵痉挛传来,他的指甲掐得沐云泽手腕也生疼,她抱着他的身子,“没事没事,我就去找大夫,没事。”
***
大雨依旧瓢泼地打着,街肆都已经悄然无声,空落落的大街上,一骑马像是发了狂地踩着满地积水飞驰而过,马上的人未穿蓑衣,浑身已经湿得像是从大水里面捞出来的,眉目紧紧皱起,阴沉沉的在夜色下显得有些狰狞。
她停在街角,飞跃而下,用力敲打着关上了大门的医馆,门被人拉开,那女人提着烛火只看到一个面上被水流一层层洗过的女人站在门口,她提高了烛火,吓得手下一哆嗦,“沐大少,大晚上的……”
“出诊。”沐云泽伸手就来提那女人的衣服,她几乎被从地上提到了半空当中,“你等会等会,我穿衣服,还要拿药箱。”
“快。”她阴沉着眉眼,那女人不敢停顿,飞快地穿好衣服提着药箱,披了件蓑衣刚出来,就被沐云泽几乎是倒提着上了马背,“啊,大少你慢点,我晕马。”
***
云泽庄的主楼内烛火通明亮堂,那些客人有一小半冒着雨下了山,还有些决定要住下来,光是把右副楼的客房收拾出来就忙活得够呛,好不容易全都安排停当,才发现沐云泽行色匆匆面色冷凝地跑下来就往雨里冲,“照顾釉儿。”
已经去了有一刻了,萧岚在主楼里踱着步,穆丘丘在上面陪着江釉,却都是手足无措,他吃不下东西,腹痛如绞,额头上都是冷汗淋漓,看得人揪心。
江岫让万合欢去哄上他房里睡觉去了,因为怕小家伙会哭闹,这会也应该已经都睡下了。
萧岚走了几圈,无湘从右手边的过道冲出来,明甘露跟在他身后,“老爹,人叫来了,不过干什么?”
“江大公子怎么了?甘露姐姐说他很不舒服。”他抬着脑袋,萧岚冷哼了一声,“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
无湘不停摇着头,“不是我,那个茶杯,我打翻了的,他没有喝下去,不是我。”
萧岚皱着眉,看他样子确实不像在撒谎,可是人心隔肚皮,谁又知道?他正烦乱,大门外传来了人声,沐云泽一脚跨进门槛,气还没喘停当,一把拉下了那大夫的蓑衣,“跟我走。”
那大夫跌跌撞撞地跟着她上了左副楼,进了房门,穆丘丘已经把卧房里的呕吐物都清扫干净,江釉弯着腰整个身子蜷缩起来,团在床角,面色苍白,唇瓣无色,只看得沐云泽握紧了双拳,过去把他抱进怀里,声音发颤,“釉儿,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沐云泽把他捂在小腹的手拉出来,送到那大夫拿出来的小枕上放好,她在把脉,屋里一片安静,好半晌,“食物中毒,我需要马上给他洗胃。”
沐云泽咬着唇,下巴贴在他发际,那大夫站起了身,把穆丘丘看成了小侍,面色也有些急促,“炭灰加五份水,一份碱面,调好了,快。”
穆丘丘小跑出去,沐云泽紧紧抱着江釉的身子,他张开了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