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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堡寨,不过是恰逢其会,双方借着此处角逐罢了。谁在意这张家堡寨将来是死是活?只要能将让南人顿兵不前,等到后援女真兵马到来,重新夺回战场主动权,银可术将张家堡寨全部给萧言,里面张家这些新附军全部被南人砍了脑袋,从银可术以降,谁都不会眼睛眨上一下!
萧言的如此做派,只留给自己这么一点薄弱的中军,并且将自己孤立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以自己为饵么?难道他还能指望银可术这种名将上当,在眼下力量对比并不有利的时候,轻易离开堡寨出来寻他决战?
董大郎立在寨墙上面,脑海当中,翻腾不休。
转瞬之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向南看去,远出云山尽头,就是燕京。
萧言啊萧言,难道你连在这里和银可术僵持的时间都没有么?你难道还想带着这支精锐骑军,早点赶回燕京么?你也知道,一个降人想在大宋立足,就非要有绝大功勋么?你也贪图这场攻拔燕京的大功?
在董大郎脑海当中,顿时就出现了一个完整的画面。
萧言南归之人,宋人从来都是瞧不起的。而这萧言,每临战阵,都能不顾一切地拼命。看来也是一个心比天高,要在这场末世成就一场功业的人物,就如他董大郎一般!
他要立足,他想这场克复燕京的头功。而宋人并不愿意给他,就将他远远地打发到这幽燕边地,抵挡女真兵马南下来了…………
而萧言犹自不死心,他居然想早日将女真兵马逐退,再赶回燕京方向,硬生生的将这场大功抢在自己手中…………
这萧言,也是人物,心气竟然如此之大,自己败在这等人物手中,并不冤枉!
董大郎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手指按在垛口,无意识地敲打着。
可是,你面对的是银可术啊…………他可不是无谋将领,而是女真的一员名将,其指挥若定处,对战场的嗅觉,就连董大郎自己,都深深叹服!
我们,是不会上当的…………而宗翰,虽然投效麾下时日尚短暂,但是这个女真统帅,本事气度,只怕还在银可术之上。只要他知道这里局势,只怕女真援军,已经在路上了!
萧言啊萧言,你野心太大,欲望太盛。而宋人待你又不过如此,将你打发到这幽燕边地干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你要甘于人下倒也罢了,偏偏你却不甘心,所以才行险将自己这支薄弱中军示形,想早些决战么?须知道,俺们也并不是傻子!只要坐而等待,就可以等你自败,你带给俺这么多耻辱,一次就让你还个干净!
那张家统领说了几句豪言壮语,正等着董大郎应和几句呢。偷眼看去,却只见董大郎不言不动,只是在嘴角浮现出诡异的笑意,半点凑趣的意思都没有。这张家统领心下无趣,肚子里面咒骂:“直娘贼,吃着俺们张家的,现在也靠着俺们这些堡寨安身。谁不知道你姓董的败了一场又是一场,倒还在俺这里拿大!既然如此,俺也不必客气了,仓库里头,陈米扫一点出来,也就够给你们吃了,还想白面大肉不成?”
他跺跺脚,嘟囔一句:“风跟刀子也似,不在这里硬挺着喝风了,下去油腻腻吃他娘!董家贵人,你要在这里看南人尽看,南人万一扑寨,但指望你们能多卖点气力,俺们这些粮草烧柴,也都是一年年卖力积攒下来,再没有白吃白烧的道理!”
临行之际,他又一指对面萧言的大旗:“贼厮鸟,这个节气,正是给田地积冬肥,收拾牲口,准备烧草,准备过冬的日子。给这些南人一闹,明年俺们张家就大大亏空!女真贵人有眼,知道俺们张家可是破家了,为这些女真贵人卖了多少力气。论功行赏,来日俺也未必没有一个女真贵人的名分!董家贵人,到了那日子,俺请你吃酒!”
说罢这几句话,那张家统领就笑哈啥地下楼了,小人心性,说了几句痛快话仿佛就占了多大便宜也似,自觉得自己占了董大郎的上风,摇摇摆摆哼着小曲就下去了。
董大郎站在寨墙上面,却是身形一僵,脸色迅速地阴沉了下来。
他当然不是为了这张家统领的一席话生气,这等小人,哪里值得计较?但是他说的最后几句话,却如巨锤一般敲击在董大郎心里。
女真南下兵马,如果最后取得击败萧言的胜利,深入燕地。自己到时候,将如何自处?南下以来,自己败绩连连,麾下老底子几乎丢了个精光。虽然银可术礼遇不减,但是真论起来,自己还当真不如张家!
张家为女真人提供了这些堡寨做为依托,提供了张家部曲做为新附军,提供了供应女真人马南下的粮草…………而自己呢?又带给了女真人什么?
夜色已经渐渐地笼罩了下来,但是在黑暗当中,董大郎的目光,仍然如刀锋一般冰冷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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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安州,女真西路军大营。
北安州治所城池,虽然是女真兵马西征之际主动投降的,女真军马并没有行屠城事。但是女真西路大军数千,在这里驻防已经有相当时间了。
几百名女真贵族,还有他们麾下的那些阿里喜们,破坏能力是相当惊人的。更不用说加上那些新附军和杂七杂八,甚至连军号都没有的辅兵营头了。这些日子下来,早就将城池治所糟蹋得干干净净。
女真立国未久,就连宗翰这等女真人中有见识的人物,也不知道怎么安抚治理地方。更兼女真贵族各领谋克,军务上头听命行事,平日里头掳掠生口,搜刮地方,那就完全是自行其是了。
宗翰不西进去擒耶律延禧,顿兵北安州不进,反而调遣一支人马南下。这些女真军马,正是初初崛起,最为野性勃勃的时候。闲下来加倍地生事,北安州左近,本来是连接辽国南京道和中京道之间的要路,往日南京道的物资,从这里源源不绝地输送往中京处,周遭都是繁华所在,但是这些日子下来,被这些闲在这里,满腔野性无处挥洒的女真西路军,已经糟蹋得如同鬼域。
就连宗翰,也搬离了早就没几个人的北安州治所,将大帐设在了军中。
夜色当中,这支女真西路军的大营,升起的篝火,似乎将半个夜空都映照得透明。新附军的破烂营寨在外围,不敢靠近真女真兵马的大营,哪怕已经入夜,这里都是乱纷纷的人声鼎沸。无数掳掠而来的财物生口,在这里形成了交还的市集。强壮生口,美貌女子,多半都已经被女真人挑选走了。
但是女真人粗疏,除了金银,更不知道那些东西更加值钱,审美观似乎也和这个时候的南人辽人有些区别,那些新附军们背地里还嘲笑过那些女真人选的女子,多半是大屁股手脚结实,经得起折腾的,哪里知道女子娇怯怯的柔美动人之处!
女真贵族这种审美观的改变,直到在萧言所知道的历史上,打进了大宋腹心之处,在见识了南人地方繁华之后,才慢慢改变过来。二次南下打破开封,大批宫娥帝姬充塞女真军中,更是加速了这一进程。
从女真人手里漏下来的东西,已经足够这里成为乱世中一个畸形的热闹市集了。辽地中京道百余年生聚积累,全部都成了市集上用作交还的货物。一堆堆看不清面目的生口女子坐在地上,麻木地等着他们未知的命运。高门大族欣赏之物,成了被践踏在泥泞当中的东西。每天都有人在这里死去,每天都有各色连女真人都搞不清楚名目的新附军为了一点细故就互相殴斗厮杀,每天都有乱世百姓破家的故事发生。秩序在这里已经荡然无存,人性同样也成为了最为卑微的东西,生命已经一文不值。乱世如此,只有野兽才能在其间饱食狂笑!
真女真兵马的大营,在最核心处。这个时候的女真兵马,还保持着不少朴实敢战的风俗。军中号令森严,反而成了北安州左近最为安静的地方。只有用作大营夜间照明的篝火一丛丛一簇簇的在夜色当中飘摇。他们掳掠的财物生口,都有各自谋克的领催分别收纳看管,战事结束,再行分发。要是将这些财货生口乱入营中,就只有军法从事。
女真兵马的夜间逻骑,也仍然远远地派出,按番瓜代。偶尔有一两名女真逻骑经过新附军营盘所在,所有人都匍匐在地,看着他们的新主子。而这些女真逻骑,也都昂然而过,看也不看泥泞脏乱中的那些被他们征服的人群。反正不管这些新附军掳掠到了什么,最好的一份,还不就是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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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才笼罩没有多久,几名轮值的女真逻骑,踞坐在马上,缓缓穿过正是在热闹当中的新附军营盘。他们行进的途中,不论什么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