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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胜捷军虽然都是在陕西诸路精心挑选出来的战士,西边和西夏人作战的条件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了,可是自从被选出来当了童贯的亲兵,童贯蓄养他们的条件却是加倍的优厚,很是享了一两年的福分,多少有点骄横之气。要是一个服气的统帅带领他们,那没话说。萧言当初率领他们,战必当先,又立下了泼天的大功,这些胜捷军对他是奉命唯谨。
马扩是老西军,又是宣帅府赞画,更是官家赏识的军中青年才俊,带领他们北上那跟随就是。现在岳飞带他们出来哨探,却未必能镇得住他们。
岳飞出身,其中有些当初跟着萧言抢下涿易二州的胜捷军战士也知道大概,河北敢战士出身,他们兄弟五个人最先和萧宣赞结识。一年不到之前,还是河北西路的泥腿子,兄弟五个军龄加起来都不见得有其中一个胜捷军战士长。不过沾了萧宣赞没有班底,拿他们当嫡系的福分,这个岳飞就一下提拔到了神武常胜军副都虞侯使的位置!
岳飞形貌,也不见得能让人望而钦敬。个子不甚长夫,面貌朴实,毫不出奇。眼睛上面还带了一道箭伤,略略地显得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岁数连二十都不到,虽然气度天生沉稳,举止肃然,在军中也是吃苦在前,休息在后,可是让这些老卒们要心服,岂是这一点就足够!
“…………俺们算是守口老营,坐在关内等消息就是,轮到俺们出发哨探,那没话说,犯得着全部拉出来淋得透湿?关口那里,现在就几个病卒在那儿,要是给鞑子抄了后路,咱们就干脆一直向北吧,三两年后,再绕回大宋去!”
“俺们命苦,跟着北上,当兵吃粮,听命行事也是本分,可不能拿人当牲口使!吃干粮睡野外,古北口关塞虽然残破,可是好歹能挡点雨,也能烧口热汤水。好不好歹不歹,一声令下就全部拉出来!俺都拉了几天的肚子了,回去也躺倒算俅!”
“虽然副都虞侯了,巡过几次哨?得过几个首级?俺们还没说什么…………王太尉不用说了,就是萧宣赞当日领着俺们,也没这么使唤俺们的…………”
这些抱怨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岳飞听到。常胜军士卒不敢开口,都交换着眼神,看岳飞如何应对。
岳飞当然将这些抱怨声音都听在耳朵里头了,也不过是在心里头一笑,一团神还是全部贯注在雾蒙蒙的前方。
要让这些老卒锐士心服,不是靠的言谈军法,而是靠为将者的本事。萧言已经将地位给了他,而自己能不能遂平生抱负,也只有靠的是自己!血战易州那场战事自己没有参加,已经是生平憾事。现在就连自己也不知道,他岳飞到底是不是盼着女真鞑子真来,好一展自己的本事!
看着岳飞身形不动,连头也不回一下,只是一步步地朝前。后面看抱怨无效,也只有跟着。发牢骚是当丘八的天生的权力,也不过就是发发牢骚罢了。
透过蒙蒙雨雾,前头突然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声响,似乎也是马踏在烂泥的里头的声音,但是竖起耳朵仔细听,似乎什么都没有。
这雨后雾气,将岳飞年轻的面庞不知不觉地已经沾得透湿,连眉毛上都是露水。一滴滴水珠在头盔上凝聚成形,只是悄没声息地滑落。
岳飞僵在那里,只是用尽全部精神向前探听。
跟在他身边的骑士是神武常胜军中,当日也是郭药师身边的亲卫骑兵。看岳飞如此形容,也勒住了马,身边十余名岳飞这副都虞侯使的亲卫们也纷纷都停住脚步,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这年轻的将领,又听到什么响动了?大家伙儿还什么都没发觉呢!要知道,他们这些人可是在燕地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跟着郭药师见识过十几场气战的老兵。这个河北泥腿子出身的新领军将领,难道还要比他们更耳聪目明不成?
就连岳飞,也不能确定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他的战阵经验,也的确浅薄得近乎没有。可是有些人,天生就应该出现在两军之前的。这战阵上的经验没有,可是有些感觉,却是天生!
透过无边无际缓缓在山谷当中滚动的雨雾,他僵在那里,似乎就听见了百余骑的一支先头部队,看不清面目,同样小心翼翼地在向前摸过来,每个人腰间撒袋都是装得满满当当的,露出的箭镞的尾羽,都沾满了露水,雨水将每件甲叶都冲刷得干干净净,在这清晨中闪动着直渗入人心底的寒气…………
女真人来了,女真人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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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后头的胜捷军将士看着前头立定,纷纷也勒住了马。岳飞未曾回头,他们探询的目光就朝前头望去。跟在岳飞身边的常胜军士卒回头过来,朝着他们探询的目光摇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马扩大家是领教过的,胜捷军不用说,知道是西军之雄。就是常胜军降卒,也知道他跟着萧言一路杀到了易州,几百对三万,击败了萧干。要是马扩这么一副做派,大家说不得就要提高警惕了。现在这个年轻的说不的的萧言嫡系,也没什么资历,更没什么战功,突然勒马在这里做一副深沉状,大家都没听到响动,吓唬谁啊,卖弄你警惕性高啊?
当兵的第一怕领兵的人贪生怕死,那时节大家也没什么出力死战的精神。第二就是怕领兵的装模作样,拿当兵的气力精神不当回事,使唤得大家团团转。战阵上,休息得好一些,体力保留得多一些,就是活命的本钱。
为大将之人,要明白当兵的最怕麻烦多,出兵作战,每天行军扎营,每夜轮流值哨,加上各种各样需要人力的事情,已经将人折腾得半死,能多休息一点是一点。这既要蓄养士兵锐气精神,又不能过于放纵他们,这当间拿捏,就是本事。非得深通军心,而且素有威望的大将不能做得举重若轻。
岳飞自然现在离这个标准差了十万八千里去。大家伙儿出戍这么远,已经吃足了辛苦。冒雨出巡半夜,已经累的够呛。就怕岳飞这个时候还要装模作样,让大家做这个做那个。安安静静的谷道,突然僵在这里不动,以为摆出警惕性高的样子,就能让大家心服?
笑话嘛…………
这个时候胜捷军和常胜军军士卒们都是有志一同,就差对着翻白眼在背后表示大家的不满了。常胜军士卒不敢多说什么,一个胜捷军小军官却大大咧咧地开口:“岳都虞侯,大雨才过,就算是骑军,这个时候也会稍停,战马轻捷,可辎重却跟不上!有敌人也在休息等地面稍干呢,俺们冒雨出巡,再不至于碰着什么,眼瞧着就要哨出来二十里了,还是早点回转,让弟兄们将养一下气力,两三个弟兄跑肚,也跟着出来,忠勤是不用说了,也求岳都虞侯也多体恤一下弟兄们!”
他的声音不小,在谷道里头显得闷闷的,传出去好远。岳飞正全神贯注地捕捉着远处的微小响动,在反复确认那点在心头不断闪动的危险感觉。如果他是韩世忠,这个时候只怕已经大喊出来,带领手下做好战事准备。可是他偏偏没有韩世忠那十几年的戎马生涯,他也不敢确定,自己对危险的噢觉,到底准确与否!
随着那小军官的声音,对面微小到了极点的响动声音,一下就全部消失。但是那种让人汗毛直竖的感觉,却越来越是浓烈!
岳飞猛地回头,大力摆手,做出了让队伍散开的手势,他紧紧皱着眉毛:“有鞑子!噤声!鞑子轻骑前锋,准备潜越俺们这关口!弓上弦,准备迎敌,且战且走!”
岳飞声音低沉,却有着说不出的威严。雨夜巡哨出去二十里,正是筋疲力尽牢骚满腹的士卒们一怔,竟然一句话都没有多说。纷纷从弓袋当中摘出骑弓拿在手中,又从撒袋当中抽出羽箭。
每个人心里头只是转着一个念头,女真鞑子真的来了?这姓岳的怎么知道的?
雨天弓弦发软,几个士卒一试弦劲就纷纷摇头,又呛啷地抽出佩刀马槊。萧言已经尽自己最大努力将麾下骑兵武器装备配置到最好,弓矢不用说,军中利器马槊就配置了超过一半!
岳飞只是摘下马鞍岔子旁边的白蜡杆子大枪,红缨被雨水打湿了,那血色是更加的分外惊人耀目。
女真人真的来了,女真鞑子真的来了!
自己这二百人,也许能将警讯及时发出,但是能阻挡他们几天?而萧言——他又将如何应对这局面?是再破上几百人马的性命,确保大家能拖住女真鞑子几天,他好成就复燕大功,还是挥师北上,将这个女真鞑子杀回去?
这个疑问,连他自己都没有答案。这个时候,岳飞只是紧紧地抿着嘴,年轻的面庞上全是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