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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哟——”
顿时那队列里一阵骚动,才稍稍站得有一点队伍的样子,这一下如同向蚁群中突然浇进了一瓢开水,突然又全都乱了开来!
“你们谁在踩我的脚!谁踩了我的脚啊?”
那女孩一边打着哭腔,一边往前后左右地瞅,希望找到那个踩她的人。
队伍一时大乱!几个本就站得不耐烦,只想借机起点什么哄的男孩,乘机你一言我一语嚷嚷开了:
“谁啊,谁这么大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调戏良家妇女呀?”
“嗬,踩这么重,要是我的脚——不!要是我的妹妹被人这么踩一脚,我非得跟他拼了不可!”
“厉害,英雄救美!”
“吓,妹妹!林黛玉还是张曼玉呀?”
“哪来这么些个玉啊玉的,你可真会怜香惜玉啊!”
“踩啊,谁来踩我一脚,我会加倍奖励他呢!”
“……”
那女孩哭了,声音有些凄然,看样子不只为了那一脚。而是有人在尽力奚落她。
班主任李小玫当然早注意到了!她有些光火,但她一时还不能断定是谁,他在那一群人中找来找去,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做为成天与这些娃娃们打交道的老师们,当然心里最清楚不过,谁是在故意捣蛋。沙岩冲着李小玫瞟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有意无意的笑容。可李小玫却没有理会,她正要大步走上前去,想对那肇事者大加训斥。站在她身后的沙岩一把拉住了她,他对她仍然只轻轻地呶了呶嘴,又摇了摇头,那动作只有他二人才能觉察。李小玫终于懂了,她站立原地不再行动。奇怪是的,那几个一直瞎嚷嚷着,唯恐天下不乱的捣蛋鬼,这时候反倒乖乖地规规矩矩站好了。
梅兰跟在马副校长、宋云芳之后鱼贯走上主席台的,那已经是队列站好之后半个多小时了。就是说,如果不开这个会,已经是第三节课了。
会议终于要开始了。
主席台上,马副校长居中,宋云芳副书记在左,教务处主任申一鸣列右。梅兰站在不与任何人对称的地方,那是操场边上挡土石墙的那一堵土台边。主席台上没有一把坐椅。马副校长拿起了话筒,他的目光逡巡了一圈,然后清清嗓子,突然雷鸣般大喊一声,那声音听起来是那样地洪亮而又威严,具有一种不可抗拒的震慑力,让人的恐惧感如同火车头一般滚滚辗压过来:
“校会,吭——现在开——始——了!”
“了——了——了——”声音久久在上空不停地回荡着!
当然全场悚然!任何人也不敢发出哪怕是一点点细微的声响来!各人能听见四周同学的尽量压抑着的呼吸!马副校长的开场白,从国际讲到国内,从马克思讲到“四人帮”;从苏联的变修讲到我国的万年大计,从世界末日讲到百代千秋要走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全场的师生们,恐怕谁都实在难以记完整马副校长讲话的全部内容,但有两点是谁也听明白了的:其一、“精神污染”已经把我们学校每一个同学推向了堕落和毁灭的边沿;其二、这次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校会,就是紧跟上级的决策,坚决清除精神污染!这从大局上讲,是使我们的国家永不变色的根本保证和起码要求,从本校范围上说,是使我们学校从此向着共产主义远大目标迈出的关键性的一大步!
第三章(4)
“现在吭——”马副校长终于准备结束他的这场长达一个小时又二十分钟的开场白,“现在,吭——吭——我代表学校党支部、校团委郑重宣布,我校清除精神污染运动,现在开始!下面吭——吭——,请学生会全体成员及各班所有班干,都站到台前来!然后吭——吭——由申主任给你们划分自己管辖的班级范围。”
就见学生会成员和班干们三三两两地走到台子前边来。
“是这样的,”申一鸣主任向他们布置道,“按照县文明办和文教局的要求,我们现在要对所有爱打扮、爱穿奇装异服的同学,进行清除精神污的现身说法!你们学生会和各班的干部们千万不能顾情面,一定要坚决执行上级的这一伟大战略决策,将这件事办好!现在,你们就分一下工,各班班干负责本班,学生会的分下去,把各班那些穿喇叭裤、穿花格衬衫、穿尖头皮鞋、留长发、蓄胡须的男生,烫卷发、穿裙子、穿高跟鞋、抹脂粉、涂口红、戴耳环、画眉毛、染指甲的女生通通给我带上台来!”
申一鸣说着,就开始为学生会干部们分配各人的负责班级。马副校长接了道:
“不管男生女生,只要符合刚才条件的,吭——吭——有多少带上来多少,一个也不能漏网吭——!”
说完,他掏出一块手绢揩拭着自己由于情绪激昂而略显燥热的秃顶,他从那油亮的额头一直擦下来,使劲地揉了揉了那一只宽大的狮鼻,打了一个喷嚏,唾沫星子就下雨一般向着人们的头顶上空降下来。站在前排的几个女生想笑,却尽量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马副校长见了,将一双金鱼眼睁得圆圆鼓鼓地老大,死死地瞪住那几个想笑的学生,吓得她们目瞪口呆直吐舌。马副校长那眼睛的确有些吓人,即便平时,人们也不敢正视。更何况此时,那眼睛说喷就要喷出火来,谁不害怕!还未等大家回过神来,数十名学生会成员早已奉命奔赴各自分配的班级,开始了从头顶至脚底的大清查。
南疆人天生不怕冷,这个季节了,穿裙子的学生确实仍然不少。平时没人注意,这一清查,人们这才发现这一重要现象。其实,这里的少数民族妇女,不论老幼,一年四季都是穿裙子的,她们很少穿长裤,即便穿了长裤子,也要在外面套上裙子。这种习俗,没人深究过。民族学校里女孩们全都穿的是裙子,她们大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成天飘来飘去,如一片片的鲜花,如一群群的蝴蝶。可是,在一所以汉文为母语教学的学校里,穿裙子真就那么十恶不赦吗?这是哪家的王法?
操场上一片混乱,男生们闹哄哄,吵嚷嚷,尖啸的口哨吹起来了,此呼彼应。一时间,叫骂声,训斥声,拉扯声,推搡声,响成一片。一些女同学这时候正偷偷地忙着掏手绢或找纸片擦拭着自己的眉毛和嘴唇,因为那里涂了这些该死的清神污染!不料那一揩擦,就满脸花梢起来,全成了舞台上的大花脸!大家就相互指着窃笑着。头发稍有卷曲的同学正忙不迭用双手使劲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希望将其拉直一些,不让人看到自己是属于被精神污染了的成员。有人开始撕喇叭裤,撕衬衫了!刚开始,一些男同学还不当一回什么大事儿,有人甚至还开几句玩笑:
“什么呀,是要脱我的裤子,看我的老二吗?”
“看我的看我的,先看我的小弟弟。”
“脱衣舞开场了啊!”
“大家脱啊,再不脱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啊!”
“全场都脱了好不好?人家美国还兴裸体游行哩,咱就不兴裸体开大会?”
“……”
见男生们一个个油嘴滑舌,女生们躲着偷偷发出会心的微笑。可是,才开心一会儿,等到学生会干部们动起真格的来了,他们这才感到事件的严重性。被清查到的同学在干部们的推搡下,一个个地被拉到了台前亮着相。大家都有点忸忸捏捏,尤其是那些女生们,从未受过如此优待,一些人就蹲在那里开始抽抽咽咽地哭。干部们男生负责男生群,女生负责女生群。在各个班级,要找到那些被“精神污染”的人,并不太难。何况大家本来就朝夕相处,谁谁谁是属于这一类人,本就一目了然。人群中,执行这一项伟大历史使命的人,有边劝边拖的,有连扯带拽的,有笑着拍肩头说“请”的,有跺脚乞求的,有刻板命令的,五花八门。而那些属于被“精神污染”了的同学,当然没有一个是自愿走上台子去亮相的。有几个个子稍大的男生,横竖立着不动,一副谁也别想动他分毫的架式。那眼神分明在说:怎么样,蚍蜉要撼树呀?学生会成员们因为完不成任务,急眼了!他们只得几个人共同去对付一个,拉拉这个,又过去扯扯那个,扯不动了,又转身看看台上,分明是在向校长主任们求援。眼看着台上的那些导演们没有注意到他们,就只好任其僵在那儿,大家都在僵持着,等待着!大多数的老师们,这时也有些沉不住了!他们三个一堆,五个一伙,自动围在一起议论着,指点着。
正在这时,忽然西北角上有人大声吵闹起来!正是梅兰要去接手的高一(3)班。那是高一级甚至全校有名的慢班,最令老师们头痛的吵班,烂班!班里关押的是一群头顶长疮、脚底流浓的人渣!
所谓慢班,就是把本年度升学的新生学习最差、最调皮捣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