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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叶畅之宅?”李亨辨明方向,隐约猜测:“除了他,还有谁能弄出这样的……情形?”
内心突然不安起来,李亨猛然记起,安禄山似乎就是去了叶府。
他此次成事,安禄山居功巨伟,而且要想把这个帝位坐牢来,还必须依靠安禄山。
若是李静忠还在,他都不会如此担忧,可是李静忠已被寿安刺死,他少了一个出谋划策的重要人物。现在安禄山要是再出问题的话,那么面对李隆基的反击,他还能怎么应对?
越想心里就越是惊恐,李亨在楼头,撑着栏杆向下叫道:“来人,来人!”
程元振立刻出现在他视线里:“圣人,有何吩咐?”
“那边究竟是什么名堂,赶紧派人去打听,问问燕国公的情形如何!”李亨道。
没有多久,消息就传了回来,叶畅的宅中发生剧烈爆炸,安禄山有甲士护卫,又被气浪掀到了围墙之后,侥幸逃过一条性命,但是当场炸死、炸伤的军士幕僚,足足有数十人之多,其中包括安禄山最重要的谋士之一的高尚!
据说炸完之后,那块石碑却奇迹般的未曾粉矿,只是断成数截,被人翻了出来,上边其实只有四个字:严禁烟火。
安禄山气得当场就吐了血,不过就算不吐血,他也不好过,虽然没有受到致命之伤,可是爆炸飞溅的碎片击中了他的面部,他如今与他的儿子安庆宗一般,都躺在门板上等待御医包扎。
“竟然……变成这个模样?”
李亨听得这消息,只觉得手足冰凉,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叶畅狡诈,竟至于此!”与他同样手足冰冷的,还有投靠他的那些大臣们。原本以为可以得到拥立之功,如今看来,事情未必顺利。
“谁替朕去看望燕国公……不,朕要亲自去看望……燕国公如今在哪里?”
呆了好一会儿,程元振在不停地给李亨使着眼色,李亨这才回过神来,大声问道。
“已经回府了……”
李亨闻得此消息,心中一动,看来安禄山受伤不轻!
他利用安禄山,中间人便是李静忠,李静忠转至吉温再到安禄山,如今李静忠这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已经死了,他就想自己再琢磨一番了。
他原本就是刻薄寡恩的性子,哪里会容许再出现一个权相,如今安禄山重伤不能理事,正是将之兵权解下的好机会!
不过转念一想,李隆基与叶畅尚在,鸟未尽,弓先藏,终究不是那么回事。念及此,他道:“程元振,摆驾,去安府,孤……朕要亲自慰问安相国!”
他这边还没有出门,在兴庆宫之前,见到一个人素衣博带,飘然下拜,他心中一动:“原来是李先生,先生来得正好,朕方登大宝,正需借重先生的才智!”
来者乃是李泌。
此次政变,李泌事实上也被瞒了,此前他奉命去结好叶畅,两人讨论道统,当时他暗示叶畅,应当支持大唐道统传承之正宗,也就是李亨,而叶畅也似乎表态会支持。
可是此次政变,不亚于在他的脸上狠狠掴了一记耳光:他所谓的道统正宗,却要依靠蕃将发动宫廷政变,去夺取自己父亲的帝位。
李泌不傻,甚至可以说,他是这个时代绝顶聪明的人物之一,此时他已经明白,当初是被李亨利用了。身为臣子,他对此不敢有怨言,但并不意味着他心中就没有怨气。
“臣此来,是拜别殿下的。”李泌没有以“陛下”称呼李亨,显然对于李亨的皇权,他并不认可:“臣闲散之人,生性淡泊,不堪殿下所用。”
李亨吃了一惊:“朕还要仰赖先生,若是先生弃朕而去,朕与朕之子……当如何是好?”
李泌神情平静:“殿下身边自有能者,臣自认不如。”
“先生就直说了吧,要如何才肯留下来帮朕?”李亨又道。
李泌看了看左右,李亨会意,将左右屏退,李泌肃容答道:“诛安禄山等逆贼,迎回天子,如此父子之情可何全,君臣之谊……”
他话没有说完,李亨冷笑了三声:“呵!呵!呵!”
冷笑一出,李泌的话就没有办法再说下去了。两人对视一眼,李亨没有再说什么,直接上了自己的肩辇,然后道:“李先生既然志在林泉之间,朕也不劝了,来人,赐李先生十匹绢帛、十匹棉布,再赠钱千贯,以充路资。”
李泌情知事不可为,他也不再劝,默然退后。
望着李亨的舆驾向西而去,李泌长叹了一声,就在这时,他听得身后有人道:“先生为何不苦劝?”
他回头一看,却是王维、王缙两兄弟。
王维神情甚为惶然,他在长安城中安居高卧,最主要的助力乃是玉真长公主,如今玉真长公主已经随着李隆基逃出了长安,他却没有来得及逃脱,对于自己的未来完全是一片茫然。今日被召到宫中来开这个大朝会,他是一点儿都不愿意的,但是因为惜命,却又不得不来。
方才李泌与李亨的对话,他们虽然不曾听清,但看那神情,便能猜得出,李泌肯定是在劝谏李亨。
“殿下已经骑虎难下了。”李泌叹息道:“奸人教啜,佞臣离间,乃至于此,不可收拾……”
王维默然,然后问道:“李先生当真隐居泉林?”
“此时唯有如此……”
“那某愿随李先生。”
“殿下会让我走,却未必会让你走啊。”李泌看着王维,摇了摇头。
他与李亨关系甚是亲密,多年的交情,而且他一向未曾担任什么重要官职,若说有,也只是东宫属官。王维则不然,翰林学士可是清贵之官,李亨即使不重用他,也不可能放他去投靠李隆基。
王维自己也明白这一点,脸色如土,长叹了一声。见在宫前也找不到办法,他只能回自己宅,才上马车,发觉王缙并未上自己的车,而是跟他挤到了同一辆车中。
王缙是有话要说。
“如之奈何?”王维知道自己的这位兄弟向来有些诡计,因此询问道。
“叶畅此人,我们一向小瞧了他,早知今日,当初当全力结好,不该得罪他!”王缙叹了口气道。
“你是说……叶畅必然会打回来?”
“那是自然,安禄山如何能与叶畅相比?方才我悄悄寻了个安逆手下郎将打听过了,花了我一千贯的飞钱,才知道夜里的确切消息!”王缙压低声音:“昨夜圣人原本被困在花萼相辉楼,但是叶畅早有准备,安排了寿安公主和安元光,诛了为太子出谋划策的阉竖李静忠,救出了圣人和一干亲贵。然后,叶畅在自家宅里,以几百人击破安逆三千人围攻,重创安逆之子安庆宗……”
王缙说得眉飞色舞,仿佛昨夜他亲在一般。王维不曾想他打听来了这么多消息,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待听到安禄山被一屋子面粉炸得死活不知,他更是张大嘴,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叶畅此人,当真有鬼神莫测之机,面粉竟然也可以伤敌……只可惜未曾将安禄山当场炸死,若是当场炸死的话,这些逆贼必然会一哄而散!故此,莫看那位如今声称自己得了圣人诏书登基,还想要号召天下军镇与挟持了天子的叶畅决战,实际上,他蹦达不了几天!咱们可不能干坐在此,要想想办法,即使不能立功,也不可待天子复位之后被处以从贼之罪!”
“依你之意?”
“自是想法子拨乱反正,迎回圣上,立下功勋!”王缙说到这里,眼睛里闪动着权欲之光:“此次之后,朝堂之中,必然要大清扫,空出的位置会极多,兄长与我,资历都已足够,便是不能为相,在六部九卿寻一个好职位如探囊取物,再不济,也可以为京畿、都畿美差,再经营些时日人望,机缘到了甚至可以为相!”
他口里说的是咱们兄弟,心里却觉得,自家兄长性子懦弱,绝非宰相之才,掌翰林院便是他的极限,为一部尚书都有些勉强,倒是自己,精明强干,宰相之位不是做不得。
“此事只怕不易……”
“不易也得做,若是什么都不做,咱们就只能坐以待毙。叶畅迟早是要打回来的,以咱们和他的过节,到时落入他手中,咱们虽欲死而不能也!”王缙想了又想:“如今正是好时机,安禄山伤重不能理事,借此机会,咱们可以想法子结交一下安禄山手下的将领,先不要透露真意,只是结交,揣摩他们的性情,看看其中是否还有忠义之士!此事我去办,另外,陷在长安的朝中大臣,兄长可以与之多走动走动,写些思念陛下的诗句,看看有多少新亭垂泪之客!”
他们兄弟二人在车上密谋,那边李亨已经到了安禄山宅中,他正待进门,却被军士拦住:“安公府邸,不可擅入!”
旁边程元振大怒,厉声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