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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人忍耐那飞扬的尘土已经许多久了,再多忍耐一下,又有何妨?
叶畅又道:“韩公觉得,朝廷有些入不敷出,致令许多有益于民生之事无法施行,对不对?”
“是。”
“韩公觉得,这水泥除了用于道路,如同贺公这般,用于自家院子,甚至取代地砖,用于自家的屋内,合用不合用?”
韩朝宗还是有些不解,看着叶畅:“有话直说。”
“如今此物,唯有某知晓,配方虽是简单,但朝廷若要控制,想必长安城中没有多少户人家敢用。但若是朝廷不限制,反而鼓励,辟如说,需要铺此者,家中每铺一方,同时便请为路上铺一方……”
“嘶!”
贺知章没有想到叶畅出的是这个主意,年迈的他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叶畅继续道:“凡铺得起者,不在乎自家花个四五贯铺铺院子与地面,自然也不在乎多出个四五贯铺铺街道。只不过若是直接令其募捐出钱,只怕他们会心有不甘,少不得有敲剥民膏之讥。但转过头来,是他们自家主动要花钱来买呢?”
“比如说,陛下说京城百官,今年以来公务甚是辛苦,便赐百官以平价购得此物铺垫门户。接下来,城中富裕人家,必然蜂拥而至,效而仿之,想方设法也要买得此物。但初时此物如盐铁,唯有朝廷——唯有京兆尹才能发卖,价格只需定为成本两倍略有余,那么,城中富裕人家每铺一方,岂不就是为朝廷也铺了一方?”
叶畅说的当然是最理想的状态,实际上运作过程当中,无论是损耗还是胥吏中饱,都不可能这样完美。但是这个主意已经足够了,长安城中的富户,少说也有万户,按叶畅所算,每户大约需要花费两贯左右来铺地,那么就要缴纳同样数字与官府,很短的时间内,便能凑集整修整个长安道路的钱了。
“此子精擅理财,实是能吏之选!”韩朝宗看着叶畅,眼神再度不同。
他知道这件事情,若真报与了皇帝李隆基,必然是能通过的。这既非加税,又不是分夺别人之权,更能充实府库,这样的事情,朝廷中几乎没有什么阻力!
就是他韩朝宗,虽然觉得叶畅此计,实在如商贾一般奸猾,对他不禁心生恶感,却也不得不承认,叶畅出了一个好计,让他心中也极为雀跃!
特别是叶畅的那句话,“唯有京兆方能发卖”,这可意味着京兆府手中又多了一份权力,为官者,谁会嫌弃自己的权力多?
“你献此策,有大功于国,某必不忘向朝廷表请褒扬。”韩朝宗在很短的时间里想明白了这一切,然后和声问道:“你想要什么,只管说就是,便是本官答应不得,还有贺公在此!”
贺知章苦笑,哪知道叶畅会拿出这样一个大手笔!
这绝对是个大手笔,算计了长安城数万富户不说,还算计得他们心甘情愿喜气洋洋!
但若是贺知章早知道叶畅会做这样一个大手笔,绝对不会将他引荐给韩朝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叶畅如今才十七岁,还只是一介少年,哪里就能卷入官场的风波之中?
“某乡野之民,不需朝廷封赏,只是有意推行足球之戏,意欲在三日之后,于青龙寺后办一场球赛,为避免人多出事,想请韩公安排差役兵丁,维持秩序罢了。”叶畅开口道。
对于负责京城事务的韩朝宗来说,这只是一件小事,可以说,微不足道。而且,叶畅还请他派兵丁差役来维持秩序,他可以完全掌控此事,根本不虞会出现什么纰漏。因此,无论是贺知章、张旭,还是颜真卿、叶畅,都认定韩朝宗必然会同意的。
韩朝宗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叶畅露出笑来。
叶畅也微笑了。
“不可。”
两个字从韩朝宗口中吐出,叶畅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事情……好象又出什么意外了?
第045章 与凡不同皆变态
叶畅还没有说什么话,旁边的贺知章先急了:“为何不可,这般做,事情尽在京兆掌握之中,十一郎又献出这……这水泥之方,足球之戏我也曾见过,不过是马球、蹴鞠一般罢了,又不是乞寒胡戏那样有失国体,为何不可?”
张旭此时也开口道:“正是,朝廷能许马球、蹴鞠之戏,为何京兆就不能给足球之戏开一方便之门?”
倒是叶畅,一直沉住气,没有出声,只是眉头皱了起来。
“韩某是为国家爱惜人才计。”韩朝宗义正辞严,不过神情却有些似笑非笑:“叶十一郎才高智深,岂能效市井间游侠儿,整日斗鸡走马,甚至以嬉戏为晋身之阶?贺公,张公,二位都是我大唐名士,既是对叶十一郎青眼有加,当以为国爱惜人才为先。叶十一郎年少轻狂,二位却不可见他放纵。”
众人都绝倒。
没有想到韩朝宗拒绝叶畅的理由竟然是这个!
为国家爱惜人才,所以你叶十一郎就别想着去整什么足球之类的把戏,老实读书码字,早日码成神……码成圣贤,好为国效力。至于那些市井游侠无赖,他们该在哪儿凉快就哪儿凉快去!
而且韩朝宗一句话还堵掉了贺知章与张旭继续求情的路子:我这是为国家好,为叶十一郎好,你们二位身为忘年老友,也理当支持,否则,你们就是对国不忠,对友不义!
颜真卿眉头皱成一团,这种情形,完全出乎他们意料,他觉着自己是没有办法了,再看叶畅,希望叶畅手中有办法,但是还不等叶畅说什么,韩朝宗一拂袖:“今日得见叶十一郎,老怀甚慰,不过想来叶十一郎要努力读书了,本官就先告辞——贺公与十一郎一片报国之心不可辜负,明日我遣人来学这……这东西的配方。”
说完之后,拱手便走,竟然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而且这最后一句,分明是好处还要得!
霸气!
叶畅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如此,他与元公路打过交道,又与贺知章、张旭友善,总觉得大唐的官僚,也不过如此,却不曾想,在韩朝宗这个以知人荐人闻名后世的大唐官僚身上,他才算是真正见识到古时官员的“气魄”了。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我拿走你的东西,也是成全你的报国之心!
这已经完全脱离了叶畅预计,因此他也不免手足无措,待回过神来,意识到韩朝宗比无赖还无赖,韩朝宗人已经不知跑哪儿去了。
再看贺知章与张旭,两人的眼睛是一种异样的绿色。
“一语惊醒梦中人啊。”贺知章对张旭道。
“是极,是极,都说韩公知人善荐,确实如此,贺公虽然亦有此名,但实不如他!”张旭也道。
“你我二人都错了……”贺知章又道。
他二人的对话让颜真卿听不明白,却让叶畅脸色变了,叶畅立刻上前拱手:“贺公,张公,天色已晚,某先告退……”
“不必走了,十一郎,你智深才高,当读圣贤之书,今后为国效力,便留在我这里读书吧。老朽虽是不才,指点你治经读书之能,尚勉强有。”贺知章幽幽地道。
“贺公所说正是,某也愿来。”
“哎哎……二位……”
“为令兄正名之事,并不着急,以十一郎才智,日后封诰是少不得的,到时十一郎再向朝廷申告,并请荫一侄,便可慰令兄在天之灵了。”
“贺公所虑甚是,令兄之事,私情也,读书出仕,国事也,不可因私情而误国事。”
这二人一唱一和,连让叶畅插嘴的机会都没有给。叶畅见事情不妙,转身便要逃,却被颜真卿一把扯住,紧接着贺知章便吩咐道:“关门,着贺才侍候十一郎,莫让他走了。”
叶畅目瞪口呆,颜真卿连连点头,而贺知章与张旭则捋须而笑。
这个时候,叶畅明白,自己玩过火了!
方才在众人面前,他表现出来的理财与实务能力,太让人惊叹了,特别是让长安城中富户出钱铺路之事,更是惊才绝艳,让贺知章、韩朝宗等人刮目相看!
此时虽然还没有牛李党争那样阵垒分明,但朝堂之上,李林甫与李适之之间,还是存在着一定的阵营划分。贺知章明面未与李林甫反目,实际上双方都明白,彼此走不到一路去。李林甫虽不学,却有权术,惯于迎合皇帝圣意,而现在皇帝好奢侈,因此如何理财,为皇帝的骄奢生活提供充足的金钱,便成了双方阵营争夺的关键。
所以,一个精擅理财,又年纪轻轻的叶畅出现在长安,对于韩朝宗来说,这可不简单!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贺知章与张旭也顿时明白,可不能让叶畅去与市井无赖们长期厮混,一来会有损于他的声名,二来,不经过制举入仕,极有可能就像李林甫一般,靠着投机取巧迎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