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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给我听着……”他半蹲着站起来,将手下的头目首领召集过来,声音坚定地道。
与此同时,在税建城中,高仙芝亦是压低了嗓门,却坚定无比地说出了同样的话:“都给我听着!”
在高仙芝面前,是默默无语的李嗣业,还有数十名天威军军士,他们表情各异地看着高仙芝。
“我,乃是朝廷钦命,安西节度使,我才是这里的元帅!”高仙芝扫视众人:“我如今要见叶畅,你们再敢阻拦,军法处置!”
随着他这声话,跟在他身边的十余名亲信,都拔出了腰刀。铁器刮擦的刺耳尖志,让人牙齿发麻,也让人心头冰冷。
李绾仍是笑眯眯模样,不过此时他的目光也冰冷。
在安西见过叶畅收拾郑德诠与毕思琛之后,他便明白,叶畅与高仙芝的仇往死里结去了,两人在安西肯定不能并存,朝廷必然会调走其中一人。而叶畅既然办了个安西商会,将安西全军上下利益都捆绑在一块了,除非高仙芝的死党亲信,其余人都只会支持叶畅!
这等情形下,由不得他不选边站。
在有这个觉悟之后,他毫不犹豫站在叶畅这边,而因为李白的缘故,他在叶畅手中也甚得信任,一些内务事情,叶畅交与他打理。比如说,如何控制住高仙芝,就是他的任务。
高仙芝逃回税建城之后,大体上还安份,但今日城外的激战大约是刺激到他了,他又跳了起来。或许在他看来,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吧。
毕竟论及在这一片高原山地中作战,高仙芝在大唐是排位第一的名将,就是他的前任夫蒙灵察,也多有不及。
“高大夫,我们都是听命行事的,你莫要让我们为难。”李绾慢条斯理地道:“高大夫想见叶中丞,我们已经派人去禀报了,你也看到人过去,至于叶中丞见不见高大夫,就不是我们这些听使唤的人可以决定的。”
“这种屁话你翻来覆去已经说了很多遍,你不能作主,那就滚蛋,莫要挡着我的路。莫非你以为,如今你攀上高枝,本帅手中之剑,就斩不得你?”高仙芝眼中杀机凝现,手上青筋坟起,证明他已经下定了最后决心。
“高大夫在从怛罗斯转进回税建城的途中,不是已经斩杀过挡着你道路的友军了么,再斩杀我这样一个不曾犯错的部下,也不是什么大事。”李绾神情仍然很平静,毕竟在他面前,可是有数名天威军护卫,在屋外,还有数十名弓弩手,高仙芝真敢杀他,那么这些天威健儿就敢杀高仙芝!
他的话将高仙芝刺得青筋从手上转到了额头上,高仙芝侧过脸,看了李嗣业一眼,只要李嗣业助他,他有信心,突破屋子里的天威健儿,闯到软禁他的宅子外边去。
只要能闯出去,他深信,他进入安西军军营之后,一声令下,那些安西节度使的士兵,仍然会忠于他。
关键还是要依靠李嗣业的勇力。
李嗣业握着陌刀的手微微有些禀抖,高仙芝的目光,他当然看到了,高仙芝的意思,他也明白。
甚至在刚才没有闹事引出李绾之前,高仙芝的话,还在他心中回响。
“只需入得安西镇军中,我便立于不败之地,我毕竟是朝廷钦命安西节度!嗣业,今日助我脱身,明日我就表奏朝廷,引你为副使!”
李嗣业对这个职位甚是心动,身为武将,成为节度副使,也就意味着离武将最高的封疆藩镇就只差一步之遥了。
而且……高仙芝在朝中有人支持!
这才是关键,他们这些边将地位是否稳固,一看部下是否亲近,二就看朝中是否有大佬支持。叶畅原本在朝中也有人支持,他的岳父李林甫曾是大唐权相,但现在却未必,否则他怎么会像个裱糊匠一样,被皇帝支使得东奔西走,哪儿出了窟窿便让他去堵?
李嗣业正在权衡之时,突然听得外边一声笑:“哈哈哈哈……”
这笑声爽朗明快,充满着自信,紧接着,叶畅在善直、王羊儿、李晟等护卫下,走了进来。
“叶畅!”高仙芝眉头紧拧,目光炯炯盯着叶畅。
这是两人在龟兹之后的第一次见面,虽然高仙芝逃回税建城时间已有数日,叶畅退军来此的时间也有近三天,但这段时间里,两人却从未相见。
“高大夫方才不是说要见我么,如今见到我了,为何许久不说话?”叶畅道。
“如今你死到临头,若想要活着,便听从我指挥!”高仙芝道。
他可谓语出惊人,叶畅左右都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一个个愣住了。叶畅扬了一下眉,颇感兴趣地道:“死到临头?不知高大夫此话,是从何说起?”
“大食人倾力来攻,你今日虽是小胜一场,却根本未曾与大食本部较量,未曾见识过大食军阵之坚锐!”高仙芝回忆起怛罗斯城下的激战,多少有些痛苦:“这不是辽东那些被安禄山打残了的契丹残部,亦不是云南那些只会在山林中呼啸跳跃的野猴子,你可占不得便宜!”
“高大夫此话说的……莫非你就能对付不成?我可记得,就是五日前,高大夫还在怛罗斯城下吃了一个惨败,若不是叶中丞率军赶到,只怕现在已经只身逃回葱岭了吧?”叶畅没有回应,但是李绾却噗笑道。
“竖儒安知厉害!”高仙芝须发皆张怒喝了一声,他毕竟是虎将,虽然如今落入叶畅手中,可是这一怒之下,李绾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倒退,险些撞着身后的天威健儿。
“老夫经此几日细思,已有破敌之策,怛罗斯之辱,必要雪耻!”高仙芝怒视叶畅:“叶畅,你当真要让数万将士,陪你一起去死么?”
“哈哈哈哈……我真是奇怪,你脑子里是不是钻进去了什么怪东西,所以会说出这般不知进退的话来!”
叶畅上下看了看高仙芝,摇了摇头。
他真不知道高仙芝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竟然想要从他手里夺取兵权,而且想要靠着这三寸不烂之舌来夺取兵权。
难道自己看起来就这么蠢么?
高仙芝盯着他一眼,嘴角浮起丝冷笑:“叶畅,你想错了,我的话不是说与你听的!”
“哦?”
“李晟,你是天威军的吧,白孝德,你乃我安西军勇将,你们都是在边疆呆了不少日子的,自是知道事情轻重缓急。我与叶畅之争,非只为我二人权势,而是为了你们身家性命!我虽怛罗斯小败一回,但论及在这片高原山地上作战,他叶畅能比得上我?如今大食兵力占优,近乎我军两倍!补给占优,他们可以支撑打个两三个月,我们最多还能撑个十天半月!士气占优,大食军士有怛罗斯之胜,皆肯用命!最重要的,大食主将齐亚德乃其军中宿将,其战场指挥之能,胜过叶畅十倍!此时能力挽狂澜者,非我莫属,你们若想活命,就须……”
叶畅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高仙芝竟然打的是这个算盘!
他的目的,并不是说服叶畅交出兵权,而是动摇现在支持叶畅的这些天威、安西两军将士,争取将他们拉拢过来。他是算准了叶畅敢软禁他却不敢杀他,故此做这一搏,只要这些人中有谁稍稍动摇,叶畅就不得不弹压,而弹压的结果,定然会导致左右离心。
只不过,他这算盘打得也太如意了。
叶畅目光一扫,看到旁边神情局促的李嗣业,不禁摇了摇头。
看来,李嗣业虽然对高仙芝还是有些旧日上级的尊敬,却也没有完全说实话,所以高仙芝并没有准确地估计到形势,否则他也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高仙芝此时说完话,满怀期待地等着众将的反应,在他看来,叶畅近乎是只身来到安西,虽然不知用什么法子获得了天威军的支持,可是这种支持毕竟是有限的,而且安西军主力,应当还是听他这个安西节度使的。
但让他惊奇和恐惧的是,那些听了他这番话的将领,无论是安西军还是天威军,神情都很古怪!
想笑又不敢笑,轻蔑、嘲弄,还带着一丝怜悯。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高仙芝道:“难道你们还不明白……”
“大夫,别说了。”实在看不下去的李嗣业终于受不了,拦住高仙芝,面有愧色地道:“大夫,徒取其辱,何必如此?”
“什么叫徒取其辱,安西军中,还有我的亲信……”
“郑德诠残暴不仁,杀戮善良,已被我军中显戮,以安军心。毕思琛贪赃枉法,巧取豪夺,已被解送长安治罪。你的亲信?”叶畅冷笑了一声:“你在安西多年,自己家中田宅无数,底下军士却穷得冬夏只有一套衣裳,你在诸国搜刮金银宝石车载斗量,底下军士却忍冻挨饿难见荦腥,就你这样,也有亲信?”
“什么?”
“李嗣业,向高大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