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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一个对手,若是降了,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为何,如今我妻我女都在唐军之中,不降奈何?”
“大汗手中犹有虎狼之师数千,大汗又值壮年,横行辽东之地,妻女何愁不得?”弓辅急道:“可是若是降了,叶畅令大汗入宿禁卫,大汗去还是不去?叶畅令大汗征讨四方,大汗去还是不去?甚至,叶畅令大汗自尽,大汗死还是不死?”
迪烈愣了愣:“不当如此吧,唐人只是好颜面,只要我卑膝厚颜,多多奉承贿赂,他……不当如此吧?”
“大汗忘了此前的使者孙可折与习实德么?”弓辅叫道:“连两使者都不容之,何况大汗?说不客气些,我去降犹有活路,大汗去降,必死无疑!”
说完之后,他看了看四周:“不仅大汗,契丹人去降,都是必死无疑!”
众契丹人都是默然,他们当中有与弓辅不和的,此时伤心欲绝,再无气力与弓辅争执。
而安市城的失守,也让众人意识到,此前战败,并不仅仅是弓辅的责任,中计的不是弓辅一个人,而是全体契丹联军。
“那你说当如何?”
“先去安市城下看看,方才大汗说了,唐军便是入城,其数量也不会太多,两千人便到顶了。”弓辅不敢卖什么关子,建言道:“若是安市城有机可乘,咱们就夺回安市城!”
“这如何使得,我们远道奔来,人马俱疲,若是唐军出战,我们如何应对?”
“唐军难道不是远道奔袭么?我们累,唐军难道就不累?”迪烈喝了一声,他有几分枭雄气质,故此能够迅速从开始悲恸绝望中回过神来,他这一喝,说到了关键之上,契丹人一想也是,当下便无人反对了。迪烈又追问道:“若是无机可乘呢,我们当如何是好?”
“遣一人为使,入城中,求取族人。此支唐军,定是先我们而来,未必知道我军新败,或许可以诳瞒住他们,让他们以为我军乃是得到消息回援……”
有一句话,弓辅不敢说,这个时候,他基本可以确认,唐军的数量不会太多。这等情形之下,城中的唐军不多,也会怕契丹大军围城攻之,没准可以诳蒙得城中唐军一些让步。
听得遣人为使,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吃出使的亏这么多,弓辅还来这一套?
“小人犯有大过,愿将功赎罪,为此使节!”弓辅道。
“好,之后呢?”
“小人出使之时,请大汗休整全军,养足气力,无论小人此行成不成,明日咱们都得继续北返,速回盖牟州。回盖牟州之后,我们多花些时间收拢周围部族,此次若不是周围部族不与我们齐心协力,哪里会败!”
“那好,依你……你为使者,还要些什么?”迪烈又问道。
第285章 去途漫漫断人魂
整理了一番衣裳,弓辅尽量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狼狈。
他心知此次为使,不仅仅是关系到自己在迪烈心中的最后信任,也关系到契丹迭剌部未来的发展。
迪烈是受阻午可汗之令来辽东的,但契丹八部之间原本就很松散,迪烈也有自己的打算,并不真想一直听令于阻午可汗。可此次大败之后,若什么都没有获得,回盖牟州之后,想要再立稳足,就必须向阻午可汗求援。到那时,依附于人,岂会有如今的自在!
“一切就都拜托你了。”迪烈见弓辅要动身,向他一拜道。
“大汗放心。”
弓辅说完之后,便催马而行,向着安市城进发。
还没有到城下,他便看到城头的旗帜,心中不禁一紧:莫非自己猜测是错的,安市城中的唐军数量甚多?
旋即他又想到一件事,安市城离柳城甚近,如今大唐的安东都护府就设在辽西故郡城,若唐军是从柳城过来的安东都护府兵马……
弓辅猛然颤了颤,立刻否决了这个猜想,如果是安东都护府兵马大举而来,那么对方不可能会守着安市城,而应该出来与己方野战才对。对方旌旗虽多,应是虚张声势,实际兵力,并不充足。
但饶是如此,城池守备紧密,也不是没有任何攻城器械逃至此处的契丹人能够攻下的。
他到了城前,向城上拱手行礼:“某乃契丹迭剌部迪烈汗帐下参军弓辅,请城上唐将叙话。”
城头之上,南霁云探出头来,似笑非笑:“原来是你这厮,倒是久违了!”
弓辅第一次为使者去见叶畅时,南霁云随侍在身边,故此认得他。弓辅当时也同样注意到南霁云,听钳牟丁介绍他便是阵斩撒喇的勇将,更是不敢小瞧。如今见城上竟然是他,心中再度一颤,便知自己此行难得善了。
虽是如此,既然来了,总得努力一番。
“竟然是南将军,也不算久违,七八日前还在建安州城外一见。我道是我军击破唐军之后,斩获俘虏之中都不曾见到南将军,原来南将军竟然逃至此处。”
城上也有高句丽人,闻得此语,都讶然向南霁云相望。
唐军入城时说契丹人已败灭,但现在证明唐人撒谎了,现在契丹人又说唐军败灭……这是真的还是谎言?
“噗!”
弓辅正待南霁云回嘴,突的觉得头上寒气扑来,他一穿头,便觉得一股大力带着他头向后仰了仰。伸手去摸,却发觉一枝箭插在了自己头上发髻之中。
他脸色顿时煞白,身下的马也不安地向后退了几步。抬头望着城上的南霁云:“你……这是何意?”
南霁云不擅言辞,却记得叶畅说过的一句话:唇枪舌剑不能代替真枪实剑。这一箭射出,既是表明自己的决心,亦是让弓辅一大肚子准备好的言辞派不上用场。
“你来何事,实话实说,某却没有精神逗你玩儿!”
听得南霁云这样说,弓辅不敢再玩什么花招,直接道:“我家大汗本欲攻城,念在妻女尽在城中,实有不忍之心,请南将军释放城中契丹族人,我家大汗愿罢兵不攻城。”
“你让他来攻城试试,六万大军作鸟兽散,如今他身边还有一万人么?”南霁云噗之以鼻道。
弓辅瞠目结舌,却不知南霁云是如何知道这回事的。
契丹人在安市城外,并没有急于接近安市城。虽然弓辅对积利州情形有所了解,迪烈与弓辅还算谨慎,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南霁云手中有望远镜这样的利器。
故此,他们自以为在安市城视线之外扎营,实际上却仍然被南霁云看得清楚。
这就瞧出不对劲来。
“这些契丹人,从人数上来看,也就是万人左右,而且他们扎营休息,连帐篷都没有……莫非是吃了惨败,只逃出这些人马来?”
越看便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故此弓辅再如何巧舌善辩,也难以动摇南霁云之心。
“你……你……我家大汗只是不忍攻城之下,满城万余百姓尽为齑粉。”
“少说废话,让他来攻,杀撒喇不显我本领,再杀迪烈,方遂我意!”
弓辅情知自己这方底细尽被唐军所知,心中既惊且惑,他翘首相望,忽然觉得悲从心来,忍不住嘶吼了一声:“南将军,如何你才人将城中契丹人还我?”
“迪烈自缚。”南霁云冷冷地道。
“这不可能!”
“那便死。”
说完这三个字,南霁云又抬起弓,开始瞄准弓辅,弓辅发髻上所插的箭还没有取下来,见他这神情,顿时慌了,转身便走。
要让他带话,南霁云便没有射他,只是冷笑了一声。
弓辅狼狈回来,见到迪烈时,脸上哭丧之色再也按捺不住:“大汗,弓某无能,有负大汗所托……”
“说细点,莫说这些没用的!”
“城已为唐军所占,为首者便是阵斩撒喇的那个南霁云,我观城中唐军,虽然虚张声势,但兵力并不多,只恨我们辎重已失,不能在城下久呆,而且叶畅必然在后尾随我们……大汗,我们此次……此次……”
说到这里,弓辅泣不成声,周围契丹人也是同样失声痛哭。
“有什么哭的,我有一妻一女失在城中,我都没哭!”迪烈大喝了一声。
他眸中其实也含着泪水,可想而知,落入唐人手中,他的妻女会是什么下场。他此时就不曾想到,他们契丹人南下之时,破了多少人家,掳了多少妻女。他咬紧牙,自嘴缝中吐出一句话来:“此仇,必报……我们走!”
“走?”
“现在是城里的唐人不知道具体情形,故此不敢出来,若是他们知道我们已经人困马乏,出来缠住我们,只等叶畅大军跟至,我等便想走也走不脱了!”迪烈喝道:“况且如今我们无帐无食,不走,饿也饿死在此。”
“往哪走,迪烈汗,我们还能往哪走?”
“正是,我们都一无所有了……”
“我们从松漠过来的时候,就是一无所有,但后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