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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畅造船试图出海的事情,虽然叶畅自己没有宣扬,但沈溪对此并非毫不知情,他甚至知道,叶畅说动玉真长公主的理由,便是要去海外寻访仙山。
“我生长于大唐,对安东之事,并不……”
“沈郎君为何招揽英雄?”叶畅有些失礼地打断了沈溪的话。
沈溪脸色微变,却没有接口。叶畅盯着他,微微一笑:“沈郎君,明人不说暗话,我欲取渤海国巨木造船,故此有意在辽东建造船场,沈郎君有心回归故地,我二人原可袒诚合作。”
“合作?”
“我需借沈郎君人手暂用,沈郎君可以我船场为掩护。”
对于沈溪这个人,叶畅亦下过一番工夫,如今渤海国的国主乃是大武艺之子大钦茂,与沈溪实际上是堂兄弟,但此人与乃父大武艺不同,对大唐表面上还算恭顺,因此派刺客到洛阳城中来刺杀沈溪,这等会触怒大唐的事情他敢做,必有其理由。
最可能的理由,就是这沈溪的一些动作,惹恼了大钦茂,甚至有可能让大钦茂感觉到了威胁。
从这些迹象中,叶畅判断,沈溪绝不是甘于寂寞之人。
“船场为掩护?只怕你那船场才办起来,周边便是一群虎狼蜂拥而至。叶郎君,辽东那儿的情形,你莫要看得太简单了!”
“我的敌人有四,其一乃新罗人,其二乃渤海郡国,其三乃高句丽余孽,其四为辽东各部——我知道那儿是个何等地方,但是,我背后有大唐。”
叶畅说到“背后有大唐”之时,自然而然有一种傲气和信心,沈溪微一沉默,却不得不承认,叶畅说得有十分道理。
这可是大唐最强盛的时节,周边四夷几乎都被大唐打遍了,大唐也吃过败仗,有些败仗还很惨,但是强大的国力,让大唐能够迅速恢复,而周边四夷则是只要惨败一次,便再无翻身之日。
“果然能得安东都护与范阳、平卢节度之支持?”沈溪问道:“你有把握?”
“朝廷旨意,你只管放心。”见他有些意动,叶畅又道:“辽东之地情形如何,你是最清楚不过的,朝廷待渤海国的态度,你也是清楚不过的。一个时顺时叛的渤海国主,何如一个在大唐生在大唐长,天生对大唐就亲近的渤海国主?”
这话一出,沈溪怦然心动。
他是聪明人,所则不会假借沉湎于女色而掩饰自己的野心,但正是如此,他才希望有一个机会,有让他回到渤海国并坐上那宝座的机会。
“朝廷四境不安,怕是不会愿意边疆生事,更不会派兵助我吧?”沈溪犹豫着道。
“朝廷自然不会助你,助的是我,我!”叶畅指着自己的鼻子道。
“你……我……”
沈溪顿时明白,助叶畅与助他是不同的!
辽东至少在现在,名义上还属于大唐,虽然实际上大唐的政令几乎无法在此施行,可是新罗也好渤海国也好,都承认这块地方乃是大唐的领土。朝廷若是支持他沈溪,那就是正面威胁到渤海国,渤海必定会撕破脸面,相反,朝廷只是支持叶畅在那边造船出海,渤海国总不能为这点小事兴兵!
哪怕明知道叶畅那边收纳了不少沈溪的支持者,渤海国也只能小打小闹,即使派兵,也只会少量出击,而不敢大规模进发。
而且沈溪还想到更深的问题。
在沈溪看来,中原繁华,除非象他一般乃是渤海人,想着渤海国的王位,否则叶畅这般人物,如何愿意去那寒冷偏僻的辽东!故此叶畅所说的“造船出海寻仙访道”的理由,沈溪还是相信一半的。既是如此,那船场势力就不会长久,而且多用他的人,他甚至可以鸠占鹊巢!
“叶郎君果真想去?”
“那是自然,否则为何此时来向沈郎君求助?”
在确认了叶畅的决心之后,沈溪当机立断:“那好,请叶郎君随我来。”
领着叶畅,进入他后院的那座小寺庙当中,叶畅有些奇怪,若是要与他密谈,也应该是去书房,却为何会到这座寺庙里来。
富贵人家后园中建一座寺庙,在这个时候倒不是什么稀奇之事,一般都是家中的寡居无子女妇人主持,但沈家的这座家庙却有些奇怪,竟然没有人照顾。
进来之后,便觉地方狭小,叶畅皱着眉,心中大惑不解,却见沈溪径直到了那佛堂上。他合什默祷了片刻,然后回头道:“新罗、高句丽人信儒,我们渤海人却信佛,有些重要的东西,便藏在佛龛之中。”
说完之后,他登上供案,伸手在那佛龛中佛像背后摸索,不一会儿,便拿出一个卷轴。
看他如此慎重,叶畅有些好奇,也不知这卷轴究竟是什么东西。
然后,沈溪便将供案清理干净,当着他的面将卷轴展开,铺在上面。叶畅凑过去一看,然后不禁哑然。
一张地图!
“叶郎君,你在《绣像三国志演义》中记,张松向刘玄德献西川地图,今日我便向你献这《渤海万里图》!”
沈溪在叶畅面前展示这张地图的时候,口气里充满自豪,他不待叶畅反应,又自顾自说道:“先父自故国逃归,一不取金银,二不取珠玉,唯独所携有二物,其一乃这佛龛中的佛像,其二便是这张《渤海万里图》!渤海、高丽、新罗、安东、黑水,万里疆域,尽皆在此!”
若是别人看了这图,定然会觉得震憾,这个时代里,地图可都是宝物!
但看过另一世卫星地图的叶畅,看着这上边东涂西抹的黑叉红圈,实在是……觉得寒碜。
“嗯,怎么,叶郎君……觉得这张图不好?”
沈溪吹嘘了半晌,却不得叶畅回应,心中讶然,歪头看去,见叶畅脸色平静,丝毫都没有激动,心里顿时不快。
“不,很好,只不过某家看不太懂。”叶畅笑着道:“何处为河,何处为河,何处为山?”
他并不是真看不懂,但在沈溪面前,他决定还是藏些拙。
“哦,且听某为汝道来。”
沈溪大约时常观看这张地图,因此信手而指,哪边是白山,哪边是黑水,新罗王都在何方,渤海郡国疆域又在何处,他都是随口道来。叶畅看了心中暗暗吃惊:当初画这图之人,想的可不是区区渤海郡国一地,而是整个东北!
“此画乃何人所作?”他瞅了个空子问道。
“先祖两代人方完成……”沈溪说到这,看了叶畅一眼。
两人同时笑了,沈溪昂然道:“列祖列宗胸怀大志,我这不肖子孙,只想着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是二人心里的交锋了,叶畅问话,其实是指沈溪祖上大祚荣绘制此图野心勃勃,而沈溪则说他只想着为渤海国国主就心满意足。实际上如何,两人心里都是心知肚明。
沈溪在大唐心腹之地生长,对大唐文化、技艺最为熟悉,他若能回去为王,岂有不引进大唐制度与技艺,强大国势,最终与大唐争锋之理!
不过……
叶畅心里冷笑了一声,东北那是宝地,若是他在辽东站稳了脚跟,又岂会容忍卧榻之畔有他人鼾睡?
“沈兄有多少人手?”俩人虽是各怀鬼胎,但短期内算是达成了默契,叶畅便径直问道。
“人手你只管放心,帮你建一船场那是绰绰有余,倒是叶郎君,你觉得哪儿最适合建船场?”
“都里镇。”叶畅指着辽东半岛最南端的尖尖道。
这便是后世的旅顺,这里也是离山东最近之处,占据这里,更方便来自山东的补给。而且这处地方,易守难攻,只要扼住北面要道,便可以给后方安全感。
从物产上来说,这一块地方可以晒盐,可以捕鱼,矿藏上石灰石、黏土、石英石、白云岩等储量丰富,也易开采,至于煤铁,虽是不多,但距离产煤、产铁的地方却近!
而且,这里因为靠近山东,汉人较多,正适合作为起创之基。
沈溪看叶畅指着这里,心中再无怀疑,在他看来,此地地势狭小,不过是有良港,叶畅意欲造船,用这里正好。
“辽东有我之人。”沈溪沉吟了会儿:“不过,叶郎君,亲兄弟尚且要明算账,咱们之间,有些话要说清楚来,我有什么好处?莫要说庇护我之人这样的话,没有你们,忠于我的属下在辽东依旧安好!”
“只怕人数是越来越少吧。”叶畅刺了他一句,然后笑道:“不过以前是海途漫漫,往来不易,才会如此。若是我在都里镇落足,便要开都里至登莱的定期航班——也就是每一旬只要气候许可,必有一艘船往来于都里与登州,你要传递消息,便可借助我这航班。”
如叶畅所言,辽东虽然还有效忠于沈溪这一支的渤海人,但是人数已经越来越少了,事实上,沈溪他们这一支对渤海的影响已经越来越小,毕竟都二十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