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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庄头管事最奸猾,因为远离主家,庄子里的收益,倒是有近一半被他们巧立名目弄走了。胆子大的,甚至还假借主家之名,行不满之事,肥了自己的私囊,坏了主人的名声。
不到两个时辰,那个庄头管事便将名册拿了过来,叶畅仔细察看,果然按着他的要求,这名单上都注明了年龄、擅长。叶畅翻着名册,满意地点了点头:“好生做,总有你的好处。”
“是,是,郎君放心,小人是识时务的,却不像那解老三一般。”那管事乘机道:“这些年,贵主一心向道,庄里的庶务几乎不过问,那解老三倚仗着母亲乃是贵主身边得力的妈妈,把持内外,不唯他那边庄子,就是小人管的庄子,也都听他的……郎君惩治了他,实是大快人心。”
“大快人心?”叶畅放下名册,有些惊讶:“莫非解三有欺压良善不法之事?”
“这个……”
“你姓方吧,名字倒雅致……方应物,呵呵,还淳县人,如何到了公主府中,在此充任管事?”叶畅见他说得吞吞吐吐,似有所顾忌,笑着问起了他的出身来历。
这方应物面皮动了动,有些难堪:“却是先父游学天下,为筹盘缠,欠了同乡债务,后来这债务落入仇人手中……后来还不起债,家父与某便被发卖为奴了。”
至于落入公主府,对他来说,算是不错的出路。叶畅没有细问,又笑着道:“我此次来种木棉,事关重大,你若能立下功劳,叶某愿向公主求情,还你父子清白之身,你看如何?”
方应物顿时神色大动,感激涕零地下拜:“人岂有愿为奴婢者,若得如此,某愿为叶郎君效死力!”
“哈哈……”叶畅大笑道:“起来吧,且与某说说,这解三究竟有些什么勾当!”
第159章 孙武练兵纵宫娥
庄园之中,自然是没有什么宵禁的,因此,当四处一片乌黑的时候,一盏灯笼,引着方应物,慢慢走向庄北的一处屋子。
庄子正北,乃是为玉真长公主准备的别院,不过这别院一年也用不上几回,多是玉真长公主派来的大管事来核对账目时启用一下,便是叶畅来了,也不曾住在此处。东北面则是庄头管事解三的宅邸,虽然从外观上看,这座宅邸规模要比正北的公主别院小很多,可是方应物心中却明白,解三的宅邸之内,要比公主别院更为奢华舒适。
伴当敲了敲门,过了会儿,一个人开门,见是方应物,立刻将他拉进来,又左右张望了两眼,见并无闲杂人等,便将门紧紧锁起。
方应物背着手,径直登堂入室。一进客堂,便看到一桌丰盛的酒菜,解三提起筷子就吃菜喝酒,放下筷子则是破口咒骂。他家新妇抱着块绢帕委曲地抽泣,而两个儿子解虎解豹则满脸气愤。
“你不去拍那厮的马屁,跑来做甚?”见着方应物,解三将筷子往桌上一拍:“明明说好了一起给那厮一个下马威的,你倒好,推着某家上前,自己却缩了,呸,乌龟大王八,休要以为某家衰了运,你就能有好日子过,咱们都是拴在一处,某家做的事情,你也从来不缺!”
方应物沉着脸:“你再胡说八道一句,某转身便走。”
他不辩不争,只是一句话,就让解三的气焰短了回去。
解三倚仗的不过是一个打小服侍玉真长公主的老妈子,而方应物却不然,这厮父子从还淳县被发卖为奴,可是却不知如何,他父亲勾搭上玉真长公主身边的人,据有些人说,因为其长得俊美的缘故,甚至连玉真长公主都对他别看一眼。
自然,这种传闻,谁都不敢当面提起。有一点大伙都清楚,那就是如今长公主身边最得用的人里,便有这方应物之父。
而据说方应物之父能讨得玉真长公主欢心,其中便有这个儿子许多功劳。
“唉呀,今日我吃了打,还被当众枷了半日,颜面扫地,不过是几句牢骚,你也不准我发作?”解三上前一把拉住他:“方兄,方兄,某知道你一贯足智多谋,今日之事,还须你出谋划策才行。”
方应物这才哼了一声,入座坐下。解三向一旁的新妇使了个眼色,那娘儿们立刻下去,不一会儿,给方应物奉上一副碗筷来。
“方兄,今日将我叉出去后,你又与那厮说了什么,为何将名册给那厮?”
“那厮想杀鸡骇猴,先是拿你的遭遇吓唬我,后来又许我自由之身,愿在贵主那边替我美言。”
“你就这样答应了他,将名册拱手奉上?”旁边的解虎急了:“方叔父,没想到你是这般……”
“叭!”
解三随手甩了他一记耳光,目露凶光:“不会说话便在边上听着,没有人把你当哑巴!”
解虎捂着脸,眼中犹是气愤难平,方应物斜睨他一眼,心里也哼了一声。
这解三的两个儿子,越发不像话了,当着自己的面,竟然也敢如此无礼。
“当时情形,若是某再顶回去,那厮必然也要发作于我,他毕竟是奉了贵主之令来的,若让他去寻贵主告状,他固然是失了面子,咱们也讨不得好。”方应物淡淡地道:“某装作感激涕零,先骗得他信任,然后某与他说,你解家已经两代在这庄子里任庄头总管,与佃户有恩,今日折辱于你,怕是你庄上的佃户会心中不安。”
“正是,心中不安!”解三一拍手掌。
“我还与他说了,我庄子里的佃户,与你庄上世代通婚,双方联姻甚多,故此若你庄子不稳,我庄子也必然如此。我请他即刻发些财物,先揽起佃户民心……”
“唉呀!”解三愣了。
“蠢,只说他要种木棉,大伙三年没有口粮,这是他预发的口粮钱。”方应物冷笑道:“他若发得少了,不够大伙三年吃嚼,那不必说,大伙是要弃佃的。若是发得多了……人心最贪,你我再寻人在佃户当中说说,大伙将此视为常例,动辄就闹腾一番,你说他能有多少钱财可以收买人心?”
“好,妙!”解三拍掌道。
“你既然也觉得此策大妙,那么就记得行事,乘着今夜,立刻去各家各户说。”方应物低声道:“怎么个说法,你自己心中有数。”
“那是自然,不愧是方兄,果然大智慧!”
解三狠狠拍了方应物一顿马屁,方应物也不多呆,说完起身便走。送得他出门,解三回过头来,看着自己两个儿子,特别是那解虎,恨其不争地道:“你们瞧,你们瞧,这才是诡计多端,象你们这般只知道直来直去,今后家业如何保得住?”
“阿耶,孩儿觉得,这姓方的也不是什么好鸟,他说来说去,可都是阿耶在前冲锋陷阵,他自个儿却隐在暗中。况且,那姓叶的不是答应还他父子清白之身么,若他真与姓叶的勾结起来……”
“你肯动心思,为父甚是欢喜,不过你动得还不够。”解三摇着头:“方应物想要脱离奴婢之列,不过是他父亲一句话的事情,为何不脱,便是因为有这身份,便于出入贵主身侧,也便于他们行事。没了这身份,他们这些家当,如何保得住?别的不说,他方应还能当这庄子的管事么,当不了管事,他一家子几十口吃嚼从何而来?”
说到这里,解三嘿嘿笑道:“那姓叶的狗才只以为无人爱为奴婢,却不知方家就是爱为奴婢,出了事情,有身后的主子撑腰,有了好处,先替主子们享用。”
那边一直哭哭啼啼的解三家的叹了口气:“那姓叶的能从贵主手中拿得庄子三年使用,想必是与贵主交情十分好的,你们为何非要为难他,以奴奴之见,不如还是依着他所言行事……”
“你懂什么,妇人之见,若是依他之言行事,咱们庄子里财路断了,满院子上下几十口如何去养,只靠吃老本么?更何况,他在此处真呆了三年,里外虚实都弄清楚了,少不得去贵主那儿告咱们一状,咱们这些年背着贵主私吞的,只怕都得吐出来,另外还要被贵主责罚。于今之计,就是要在几个月内将他赶走,只要他得不到佃户听用,咱们的事情便不会泄露,赶他回去后,一切照旧,咱们仍然过着这享清福的日子!”
解三一番话,将他家里的喝住,然后又开门看了看天色:“事不宜迟,我如今便去……”
依着叶畅的计划,第二日,各家佃户的户主,都要来见他这个新的主事之人。一大早,他便领着来的蛮人,查看庄子里的土地,顺便等着佃户们来。
两个庄子只隔着一条小河,土质都差不多,极适合棉花生长,甚至可以说,用来种棉花有些浪费了。蛮人甚为满意,一个个向着叶畅表示,绝对能在这里种好木棉。
这些蛮人都是南诏王阁罗凤所贡献的,此时阁罗凤虽然已经野心膨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