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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京把身子往后退了一些,隐进胡同的阴影中。
任梧桐走到门前,敲响。门开了,走了进去。
阿京呆呆地站着。任叔叔现在,能进到她家里去了。他从前,是从来不愿来的。这么多年,幸亏了他的 照顾吧?
门又开了。任梧桐站出来,手臂上搭着一件白色的毛衣。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一个剪着齐耳短发的瘦 弱身影走了出来,弯下身子来锁门。
阿京伸出手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好大。妈妈。她竟然舍得了那一头又黑又顺的长发,剪成这样的短发。 几个月没有过来。她怎么像是更瘦了?连背,似乎都有一点驼了。老年着两个字,已经慢慢爬上妈妈的腰身 了。
母亲转过身来,阿京躲得更深,看到母亲微微地抬头,向任梧桐笑了一下。接过了他臂弯中的毛衣,两 个人并排走出了胡同,转上前面的马路。任梧桐走得稍后一些,笑在脸上展开,显出几分舒心。
阿京从阴影中站出来。有些难过,也有些开心。他们都老了。却还是过得舒心吧?她早就知道,任叔叔 会好好照顾母亲。她早就看出来过。
这样就很好。她也可以放心地去其他地方。她从来就不是个称职的女儿,没有办法安排好母亲的生活。 甚至,连自己的生活也没有办法安排好!
阿京低头擦眼睛。眼睛很痛。最近这一段时间,实在是哭得太多。伤心又茫然。她的日子,想泡在黄莲 罐子里一样。满眼的苦,找不到一点头。
转过身,却不防着后面竟有人,狠狠地撞在一个坚实的胸膛上。
阿京抬起头来,立刻睁圆了眼睛。
路安笔挺地站在她的对面,静静地看着她,头发有一些乱,脸似乎瘦一一圈,暗蓝色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有些浮肿。有些吓人。嘴干裂了,有深深地印痕。身上,有一股刺鼻的烟味。
他不是不抽烟吗?他不是一向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吗?怎么是这样狼狈的样子?
阿京惊诧了一秒,无名的怒火迅速地升腾起来。
他来做什么?不是很干随地消失得干干净净吗?连一声招呼都没有。他知不知道她的担忧与疑虑?他知 不知道她这一周,过得有多苦?
既然要消失,就永远消失好了。不要再出现,戳她的眼,伤……她的心!
现在突然在这里冒出来,算什么?
阿京猛然推开她,用力之大,超出自己的意料,路安被推得往后打了一个踉跄,惊惶中用手扶住了墙壁 ,才没有歪下去。
阿京闪身就跑。一边跑一边想放声痛哭。不要了不要了,现在她什么都不想要了。在她最想念他的时候 ,他做什么去了?在她寝食不安的时候,他的影子在哪来?
她终于知道,自己还是没有一点儿反抗地跌进这陷进里去了。没有满目的桃红,全是扎人的刺。扎满她 的全身,扎的她很痛,他却还茫然在洞外,根本不知道她受的苦。她这样恨自己,恨自己不争气。刚刚受过 爱情的苦,伤还没好透,便又义无反顾跳进另一个洞里。她真的是很贱很贱。她不过是个土著。却想去摘天 上的星星,去吃果园里最好的苹果!
五十七、爱情的滋味
她终于知道,自己还是没有一点儿反抗地跌进这陷进里去了。没有满目的桃红,全是扎人的刺。扎满她的全 身,扎的她很痛,他却还茫然在洞外,根本不知道她受的苦。她这样恨自己,恨自己不争气。刚刚受过爱情 的苦,伤还没好透,便又义无反顾跳进另一个洞里。她真的是很贱很贱。她不过是个土著。却想去摘天上的 星星,去吃果园里最好的苹果!
身后有脚步声,阿京徒然地跑,昏暗的工地在面前打转,脑子里乱成一片。头昏眼花。
一双手猛然从身后传过来,像一双铁钳,紧紧箍住了她的腰,箍得那样紧,阿京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 了。这双大手把她的身子板过来,将她紧紧抵住。两个手从肩上过去,撑在墙上。将她囚禁在两个手臂间。 后面冰凉一片。阿京感觉到胡同的墙很硬很冷,她有些错乱,徒劳地用手拍打那双结实的手臂,昏乱地哭叫 :“放开我,你放开我。走开啊。走开。我不想见你。再也不要见你。”
一个身子紧紧地贴紧过来,一只手抬起了她的下巴,阿京挣扎着,迷乱中脸被抬起来,看到一双充血的 眼睛,里面闪着可怕的光,是欲望还是占有?或者是和她一样的愤怒?却很坚定,没有慌乱。
她还没有看得更清楚,那双干裂的唇便紧紧贴上她的嘴,重重地压下,按得她生疼。在她柔软的嘴唇上 用力摩挲和吸吮,似乎要将她碾碎一般恶狠狠来势汹汹。
阿京在他的搂抱下挣扎,踢他的腿,手抓挠他的后背的衣服。含糊地发出声音:“不要。放了我……”
路安微微停了一下。她踢疼他了。为什么一在他面前,她就像一个小疯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顽劣的 本质显露无疑,肆无忌惮?可是要命的是,她越这样,他便越是着迷。他爱她这样。这才是她,不是吗,这 才是她!
“啊。”两个人同时叫出声来。阿京是用力而发出的,路安却是吃疼叫出来的。趁着他这几秒钟的迟疑 ,阿京狠狠伸手拧他肩上的肉,那样用力,恨不能拧成一个180度的转角。
路安终于放开了她。干燥割人的嘴唇离开了她,脸却依然凑得很近,两个手紧紧按着她的肩膀,眼里怒 气冲天,连声音都是恶狠狠地:“你又想逃了是不是?你折磨我不够是不是?”
她折磨他了吗?到底是谁在折磨谁?阿京看着他。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激动。他一向修养好,一向喜怒 不形于色!
“这么多天,你就忍心,连一个电话都不打给我!”路安如一头发怒的熊,按着她,咆哮着:“你不想 知道我在哪里?你就一点都不关心我?你就不能主动一点点?这样长时间,你从来没有多一点儿心是向着我 的吗?你不知道我在生气?还是你知道了,根本就不在意?看完了你母亲,收拾了行李,你就一走了之了, 是不是?从此以后,是不是当作,从来没有认识我?是不是?是不是?”
阿京虚弱地看着他。想哭又想笑。他原来是在乎的。他也在等她的电话吗?他怕她走掉吗?路安摇着她 ,让她又开始头晕,变得迷乱,眼前全是路安浮肿的眼和干裂的唇,几乎是无意识的困难地摇着头:“不是 的。不是的。不是的。”
路安忽然平静下来,望了她一会儿,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紧紧相拥,声音沙哑:“阿京,你不要再折磨 我。你看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他低下头来,把头深深埋进她的头发里,有些哽咽。
他这话有问题。她折磨他吗?如果是那样,瘦的怎么会是她?
阿京紧贴在那个温暖宽厚的怀里。听得见他激烈的心跳。多么安宁,她愿意一辈子就这样依偎。她伸出 手来,轻轻地环住了路安的腰,眼睛又扑簌簌地流下来,仿佛是一个迷路很久的孩子,突然找到了家。这个 温暖的怀抱,让她觉得转眼间就拥有了整个世界。
眼泪打湿了路安的衬衣,他松开手,低下头来,轻轻说道:“别哭,别哭,我一直在你旁边,我从来没 有走开。”
阿京擦了眼泪,望着路安,伸手探到他的头发里去。他那么注重仪表的啊。看看他现在像什么样子。他 不是也瘦了吗。瘦成这样。不过一周!
路安拿下她的手,静静的望着她。忽然伸出舌头来,舔了一圈自己的嘴唇。他在做什么?阿京望着他呆 了一下。那粉红的舌头,竟让她脸红心跳,这是什么动作啊!
路安忽然地俯下头来,双唇温柔准确地贴上来,因为被湿润过,不像刚刚那样干得伤人。他托起阿京的 头,深深地吻下去。
阿京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响,身子变得软软的,几乎站不住,头不自主地仰起来,深深地渴求和他的接 触。
路安拥紧了她,轻轻撬开她的牙齿,品尝她满口的芬芳和香甜。阿京轻轻地嘤咛了一声,手搭在路安的 肩上,被他侵略,也被他甜蜜。
有人从工地对面打来唿哨声。
阿京害羞起来,扭着身子,他吻得那样严实,她快喘不过起来了。
路安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牵起她的手。
有晚风轻轻吹过,把阿京火热的脸和身子吹得凉了一些。路灯亮了,黄色的灯光无柔和。工地里依然嘈 杂,可是夜色怎么突然变得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