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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臣。去年杨恭仁以父忧去职,守孝于家。依丁忧祖制,官员须停职守制三年,但事急从权,杨侗不得不请求自己的伯父即刻起复。
杨恭仁年近五十,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即便穿着一身白色生麻布斩衰(cui)服,也无法掩盖其上位者的威势。因守孝期间不能修理发须,故长髯飘散,看上去彪悍而威猛。
杨侗依照崔赜所教,恭敬表述来意。
接着崔赜鼓动如簧之舌,滔滔不绝,目的只有一个,请杨恭仁即刻起复主掌大局,当前东都危难,唯有观国公才能力挽狂澜。
杨恭仁耐心听完,思考着,然后问了一句,“伽蓝呢?”
崔赜不敢置信,他从头至尾都没有提到伽蓝,杨恭仁何以知晓?而且听其询问口气,似乎与伽蓝相识,这怎么可能?蓦然崔赜想到杨恭仁曾出任河西甘州刺史,据他所知,观王杨雄与西北沙门渊源颇深,所以杨恭仁在任之时,得到了西北沙门的倾力相助。或许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明概上座在事关沙门前途之刻,主动求助于杨恭仁,于是伽蓝这个沙门守护者也就一跃而出。
崔赜带着疑问,把伽蓝请进堂上。
堂上烛火明亮,但杨恭仁长须满面,难窥真容。
伽蓝大礼参拜。
杨恭仁没有伸手虚扶,而是注视着伽蓝,良久长叹,“长大了……伽蓝,可还记得某?”
伽蓝眼圈泛红,黯然不语。他记得,就是这个人,在母亲弥留之际悄然出现,在母亲下葬之刻,覆棺落泪,哽咽失声。过了很久,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在与突厥人的战斗中,他看到了这个人,他才知道,这个人是甘州刺史,是皇亲国戚,是另一个世界的贵胄。从此,他深埋了这份记忆,直到今天。
杨侗惊讶地望着伽蓝。崔赜面沉如水,心中却波澜起伏。杨恭仁为何要在此刻,要当着杨侗和他的面,揭开这个尘封已久的秘密?
“某想把你带回来,但你母亲拒绝了,并且当着某的面,让你发誓,此生永不踏进中土一步。”
杨恭仁有些激动,声音有些颤抖,眼里更是充满了悲伤。
“你为何违背自己的誓言?你在突伦川,为何却要归来?”
原来自己留得性命,还有此人一份助力。想到他是吏部侍郎,也就在情理之中,只是无法理解的是,他与自己有何瓜葛?
“杀了杨玄感,某便重返西土。”伽蓝肃声说道。
“为何要杀杨玄感?”
“伊吾道一战,某的兄弟尽数死难,罪魁祸首,便是杨玄感。”
“你既然回来了,再想回去,就难了。”
杨恭仁缓缓站起,走到伽蓝身边,俯身搀扶。
伽蓝却一把推开,厉声问道,“某的母亲是谁?她是谁?”
杨恭仁的泪水突然涌出,“她是某的妹妹,亲妹妹。”
伽蓝目射厉芒,难以置信。
杨侗目瞪口呆。
崔赜心神震颤,极度窒息感让他头晕目眩,不得不闭紧双目。他记起一个传闻,一个关于观王杨雄的故事。
……
第二百零五章 观国公
诸多疑问得到了解释。
伽蓝,一个官奴婢之子,一个敦煌戍卒,何以会赢得慧心和尚的青睐收为弟子?何以会赢得裴世矩、薛世雄的器重和信任?何以会被皇帝钦点骁果并加官升爵独领龙卫?何以会承担推动和驾驭这场风暴的重任?原因无他,他是贵胄,是身具三个皇族血脉的世家子,更是权势显赫的宗室观王杨雄的外孙。
杨侗率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望着伽蓝的眼神里,不仅有崇拜,更透出一股血缘上的亲近。他不但是孤的沙门师兄,还是孤的族表兄,那么,他肯定会帮助孤,伯父也是一样。
杨恭仁面对伽蓝那双痛苦、悲愤而杀气凛冽的眼睛,忽然失去了自信,内心里充满了凄苦,蹒跚后退,无力坐下,思绪纷乱,恍惚间便陷入了往事的回忆。大人,为甚,为甚你如此残忍,如此对待可怜的妹妹?
崔赜理清了错综的头绪,突如其来的答案仿若一道耀眼的金光,霎那间驱散了埋藏在心底的阴霾。他感激伽蓝对崔氏的援手,假如没有伽蓝的“泄密”,崔氏不可能在风暴掀起之初做出正确的决策;他更感激观国公杨恭仁,假如没有杨恭仁对崔氏的信任,当着他的面揭开一个尘封已久的皇族秘密,他可能在风暴中迷失方向,把崔氏带向败落的深渊。
崔氏的确强大,中土第一世家的底蕴太过雄厚,但崔氏的衰落是不争的事实,而随着改革进程的加快,像崔氏这样的大世家必然成为改革的阻碍,可以想像,一旦皇帝赢得了这场博弈,必将对崔氏展开猛烈“攻击”,所以,崔氏必须未雨绸缪,崔氏决不能坐以待毙。也就是说,东都一旦陷落,杨玄感在博弈中占据了上风,皇帝失去了对局势的掌控,那么崔氏就必然要从自己的政治理念出发,选择一个支持者。
崔氏的心态,实际上代表了帝国保守贵族的政治立场,他们与皇帝,与改革派贵族,与帝国的以中央集权为目标的改革国策,是对立的。这场风暴实际上就是改革和保守两种政治理念的战争,是中央集权制和门阀士族政治的生死大战,而这场战争没有胜利者,只有失败者,一旦皇帝和杨玄感陷入长久僵持,帝国分裂,承担损失的必定是帝国整个贵族集团。
所以,不要说崔氏反对这场战争,以杨恭仁、独孤震为代表的宗室、外戚贵族也反对这场战争,反对皇帝激进的改革策略,但战争已经开始了,为了减少损失,帝国的贵族集团必须团结起来,联手抗衡。
杨恭仁从大局出发,用这种含蓄的方式告诉崔氏,不要局限于关陇人和山东人之间的仇怨,而要看到这场风暴的本质,这场风暴的本质是帝国政治理念的战争,是保守派和改革派的战争,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争,因此,不论是山东人还是关陇人,只要是保守派,就必须携手自救。
自救的目的是什么?就是阻碍改革进程,迫使改革的步伐停下来,为此,保守派必须联合。假如让改革派赢得了这场博弈,那么保守派必将在风暴过后的大清洗中惨遭重创,不论是关陇人、山东人还是江左人,只有是持保守的政治立场,在朝堂上就无立锥之地。
总之一句话,保守派不能因为杨玄感的叛乱,因为这场风暴而覆灭,所以,杨恭仁要与崔赜联手拯救东都。
杨恭仁是皇族,他拯救的不是自己一个家族,而是整个帝国,但独木难支,他需要盟友,政治理念和政治利益一致的盟友,而崔氏显然是最好的盟友之一。只要把崔氏拉过来,让崔氏接受了拯救策略,那么以崔氏的实力和影响力,足以让山东贵族集团一分为二,其中保守派会追随崔氏,而改革派会支持樊子盖,如此一来,坚守东都以自救的保守贵族会越来越多,支持杨玄感的越来越少,而以樊子盖为首的改革派则被孤立、架空。
崔赜想明白了,也接受了这一策略。
伽蓝是关键人物,是“支点”,是“桥梁”,不论在河北还是东都,他的使命都是如此。崔赜至此不得不佩服皇帝和裴世矩的智慧,伽蓝的个人能力是次要的,他始终是一把刀,而如何用好这把刀,才是智慧所在。
现在杨侗要用这把刀,杨恭仁也要用,但如何利用这把刀实现他们的目的,则考量他们的智慧。
大堂陷入沉寂,唯有伽蓝粗重呼吸声,但很快呼吸声便渐不可闻。
伽蓝冷静了下来。
当务之急是借助所有可以借助的力量守住东都,其他都不重要,东都若失,一切都将归于尘土。这是自己日夜兼程赶来东都的目的,而众多智慧超群者与自己的目的一样,也要借助自己背后的势力,所以便发生了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的变化,而这每一个变化,都正在改变着东都局势。
杨恭仁为什么要当着杨侗和崔赜的面揭开一个尘封的秘密?
明概上座肯定在第一时间把自己抵达东都的消息告诉了杨恭仁,而杨恭仁在看到杨侗、崔赜和自己联袂而来后,肯定第一时间想到了皇帝和裴世矩,而自己在这一关键时刻出现在东都,并第一时间与杨侗、崔赜取得联系,然后又在第一时间赶来恳请其起复,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一切都源自皇帝和裴世矩的谋划。
杨恭仁极度被动。杨侗和崔赜上门来请他复出,如果拒绝,他便把自己推到了杨侗和崔氏的对立面,假若东都丢失,他必受连累,纯粹是无妄之灾,更甚至有同情或暗通杨玄感之嫌,反之,如果答应,便上了杨侗这条“船”,被卷进皇统之争。皇统的选择与皇族虽然密切相关,但皇族中人未必就有资格或者敢于卷进皇统之争,